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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友社】
追 雲

周領順

雲是靜物畫,天公隨意抹。喜雲者,常把雲天當畫作。「臥看滿天雲不動,不知雲與我俱東」(陳與義),「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王勃)。
雲有彩,七彩顏色不為多。「雲彩」之稱,也是有了「彩雲」之故。「朝雲亂人目」(吳均),「落日熔金,暮雲合璧」(李清照),更莫說「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王勃)的壯麗景觀了。
人說天美、雲美,常以「藍天白雲」相稱,但若僅限於天之藍、雲之白,未免單調了些。「藍天白雲」是對於晴好天氣的形容。紅雲如何?「彤雲又吐,一竿殘照」(時彥);黃雲怎樣?「黃雲萬裏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李白),那場景,該是何等的美輪美奐。「風蕭蕭而異響,雲漫漫而奇色」(江淹),用「奇色」來狀述,是在無奈中表現雲之多彩及其給人的震撼之感。
雲是有形的,或壯觀如海,所以有了李白「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的印象,或柔細如絲,所以有了韓愈「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的感觸。
季節不同,雲各有特點,陶淵明「春水滿四澤,夏雲多奇峰」,描繪的是夏季雲的秀姿;劉徹「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描繪的是秋季雲的灑脫。
雲是流動的。「飛雲當面化龍蛇,夭矯轉空碧」(秦觀),「坐看黑雲銜猛雨,噴灑前山此獨晴」(崔道融)。雲之流動,不消於一天之中、一時一刻之中,要麽顯而易見,要麽隱而不察。高層的雲巋然不動,低層的雲「行雲流水」。小時候一到夏季,仰望欲雨之雲都要喊上幾句「雲向南,水漣漣;雲向北,幹研墨;雲向東,刮大風;雲向西,淹死雞」,至今聲猶在耳。
即使靜景的雲,也有靜中之變。只要妳身子稍動,眼光就那麽轉上一圈,雲可就有了不一樣的觀感,形狀啊、色彩啊、高低啊,就都在變化之中。雲,加上想象,不就有了魔幻般的體驗嘛。
拿雲做材料,足可成就妳個拼圖大師、畫家或作家。
我常拍些雲圖給學生看:
妳看,這樣的樓房、樹木和這樣的雲一搭配——
妳看,這樣的街道、紅綠燈和這樣的雲一搭配——
妳看,這樣的田野、小河和這樣的雲一搭配——
奇妙就都來了!美圖一旦拼好,隨手拍照,便能將傑作長久存放,時時欣賞。
我拼過:
祥瑞紅雲日邊來,
雲後金光射天界。
百舸爭流暮雲歸,
墨雲帶風雨幕白。
草地上白雲襯托的遼闊,水面上團雲壓來的陣勢,樓房後紅雲噴薄的瑰麗,山腰裏雲與遊人共現的仙境,無不讓人流連再三。艷陽高照,想到的是風花雪月,黑雲壓城,也能想起震撼人心的災難大片。當妳感到生活單調了,那就不妨看看雲吧,因為雲有變化;當妳看慣了一個狹小區域,那就不妨看看雲吧,因為雲天馬行空。
雲是有情物,她有愁情,「愁雲淡淡雨瀟瀟,暮暮復朝朝」(石孝友);她會撒嬌,「夜雨連明春水生,嬌雲濃暖弄陰晴」(蘇舜欽);她會鉆到睡夢中,「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晏幾道)。……妳可以慵懶地躺在草地上,只消看看天,妳想要什麽,雲就能有什麽。
雲之美有時稍縱即逝,特別在日落時分。站在田野地頭,看夕陽西下,紅雲從萬丈之高慢慢淡出視野,及至剩下拉起帷幕的大地和漂浮在高天上的幾抹黃紅;穿行在鬧市中,彩色的雲就在樓宇間、在大樓後面,慢慢消失於無形。
雲是要追的。追雲,不僅用眼,更要用心。有了動感的雲,生活中就有了動感的色彩。妳瞧,海邊的雲,風起雲湧;山裏的雲,雲霧縹緲;戈壁上的雲,閑雲野鶴,因它們充滿個性而令我們心馳神往。但我們也要珍惜身邊的雲——狹小胡同的雲,生活小區的雲,工作區間的雲,一樣能帶我們作心情之遊。追雲,追的就是幸福的感覺。
雲是超自然的尤物。當個畫家、攝影家?或者當個作家吧,素材皆可雲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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