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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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農曆的 8 月 15 日，不僅是我們華人的中秋節，也是韓國人重要的傳統佳節，叫做「秋夕」。韓國人過秋夕，除了全家團聚之外，更重要的是祭祖和掃墓，它同時也被稱為「韓國感恩節」。
2012 年，有幸到韓國原州的土地文化館當了兩個月的駐地作家，給我留下了許多難以磨滅的印象。
山裡的小村鎮，平常就非常寧靜，除了一早就出來勞動的農民，會發出些許的聲音。農耕一結束，所有的人煙如薄霧般散去，到處都是靜止的畫面。
當初決定駐地日期的時候完全沒有考慮會碰上什麼節日，就這樣我在那裡度過了此生一次的秋夕。當接到土地文化館的職員通知秋夕前後總共會閉館四天時，我和來自埃及的芝寒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幾天所有的人都走光只剩我們這種小事嗎。我們都是獨立女性，只要儲備好四天的糧食就能輕鬆應付過去。再說「沒人」或許也有好處，在完全靜寂的空間裡創作，說不定思潮會爆棚。
實際行動的開始就是事先往超市轉一遭。城鎮和山城的距離是一個小時的公共巴士車程。一搖到“城市”，立即發現四周都熱鬧起來了。超市內更是人頭濟濟，大家都是來採購佳節禮品和節慶用品的。各色的鬆糕以溫暖的姿態吸引大家的眼球，其他應節食品也琳瑯滿目，感覺就像華人在過農曆新年一樣。
接近秋夕的前幾天，韓國的駐地作家開始三三兩兩消失，回家與家人團聚了。工作人員也由三變零，食堂不再傳來牛肉炒飯的香味，連幾個歐巴桑都喜滋滋地請假回家了。整個文化館突然完全靜寂下來，只剩下我和芝寒，還有一位韓國男生。男生為什麼不回家不敢問，反正問了也語言不通，雞和鴨始終沒搭上話。空曠的建築物此刻顯得更空曠，少了活氣，走到那裡都感覺陰陰冷冷的。後山高聳的樹木群以壓頂的姿態向建築物逼來，充滿威脅感。雖說只剩三人，但實際上館裡還藏著兩位守門大叔。大叔們平時的行動就神出鬼沒，難以捉摸，居處更是充滿神秘性，竟然藏在主建築一樓的某根柱子裡面，到底柱子裡面有什麼通道能通到什麼世界，無人知曉。職員離去前再三叮囑有事就找大叔們吧，可是想到要去敲那道神秘的門，會不會打開後就會跌入另一個空間？
頭腦馬上勤奮的編織出幾百個想像，都不是好結果。只好期盼這數日平平安安，沒事發生就好。土地館擁有兩棟住宿大樓，我和芝寒住 A 座，是樓上樓下單位，從我們房間的唯一窗口望出去是一片稻田。稻田的對面座是 B 樓。大部分當地的作家和藝術工作者基本上都分配住在那裡。兩棟建築物的中間就是主建築大樓了。
到了晚上，主樓的燈都會亮著，映照著周圍環境，讓黑夜不太黑，也方便我們這些住客走動。但就在秋夕前夕，燈竟然無預警的全都關上了，四周馬上如墮入黑色深淵，伸手不見五指。我和芝寒都被嚇著了，躲在房間裡再也不敢出來，連望窗的意願都沒有。
第二天一早，一陣又一陣的車聲和人聲把我驚醒。掀開窗簾一看，哇，不得了，竟來了許多車和人，魚貫的朝主建築樓而去。怎麼回事啊，不是假日嗎？這裡不是旅遊打卡景點，幹嘛突然那麼熱鬧？而且還都是一家口，扶老攜幼的？
弄不懂狀況就不敢輕舉妄動，靜靜地趴在窗口偷窺外面的狀況，只見他們的目的地根本不是主樓，只是經過而已，然後就繞到後山去了。
後山有風景嗎？來了那麼久，職員們都提醒我們千萬別上後山，平時除了穿過旁邊的羊腸小徑到 B 座去外，誰都沒有在意後山還藏著什麼東西。
下午四點後，人群終於散去，一切又恢復寧靜。我踏上小徑，決定去看究竟。開始只覺得就是平常風景，一邊是稻田，另一邊則是灌木叢生的雜林。走沒幾步，突然發現有些灌木叢被人踩踏過，無意間就露出了裡面隱藏的秘密，一座座墳塋並排而立，高高低低一個緊挨一個，有的有立碑有的沒有。此際墳墓上都擺著鮮花和一些水果祭品。從沒有想過自己天天經過的地方竟是墳墓集中地！
四周空氣馬上驟降，天色也急速轉陰下來，我頭也不回的急速往回走，血液在凝塊。一夜難眠，想起看到的那一幕就覺觸目驚心。雖然每次上山都會看見田地的高處豎著石碑和圓丘型的墳墓，了解到這是韓國人的一種傳統，因為他們有著強烈的“歸巢意識”，希望年老或死後能留在原來出生的土地上。
佳節過後，大家陸續回來，乘著佳節的餘興搞大吃會。這時 B 座男又說了件詭異的事。他說中秋那晚凌晨四點多他尚未就寢，偶然從住處玻璃窗往外一望，竟見到一位白衣女子徘徊在田間久久不去。這時我們才發現原來在稻田的中間靠邊位置也有個墳塋，因為沒有立碑，平時還以為只是小丘而已。一時鬼聲鬼氣的，大家一片鬧哄哄。這讓我和芝寒兩個外地人異常恐慌。白衣女子會不會在閒逛的時候來到我們住宿的地方拜訪呢，言語不通啊！幸好兩人都是理智型，三、兩天就把白衣女子忘了。
住在隔壁的老作家七十開外，每天四點就起來走山了。偶然被他的開門聲驚醒，探窗一望，一個孤獨老者的身影踽踽而行在昏暗的小路上，走到陰暗處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然後又在微弱的燈光下顯現，就像只老鬼！
作者 艾禺 簡介：
新加坡作家協會名譽會長、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究會秘書、世界華文作家交流會中文秘書、海外華文女作家永久會員。曾任新加坡傳媒電視劇故事策劃、編審和編劇。現為自由撰稿人和駐校作家。著有《困鳥》《艾禺微型小說》《最後一束康乃馨》《不見了的藍色氣球》《天狼星遊戲事件簿》《沉睡天使》《海魂》《心中的火車》《那間小小的 小小的甜點店》和《有熊出沒》等。曾多次在文藝創作比賽中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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