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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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瑞是我洋媳婦的名字。多年前寫過一篇「雪瑞萬歲」，那時她剛跟兒子結婚五年，生了第一個女兒，我正式升級為祖母。那份高興是筆墨難以形容的。
後來經歷一連串分居、離婚、復合，又生了第二個孫女。
表面上一切似乎雨過天青，我心裡卻常有一股擔憂，不知什麼時候會重新上映同樣的畫面？那篇「雪瑞萬歲」的文字，是把她當作君王般百般奉承、勸慰、讓他們看婚姻顧問，兒子一家終於破鏡重圓！
那段時間，朋友們都發出驚詫的問號「妳怎麼頭髮忽然冒出那麼多白髮絲？」
三十年歲月轉眼過，雪瑞從高高在上的君王，走到樸實平常的百姓。平常百姓的她，做了許多不平常的事，留給我內心許多的感動。
女兒六年前得病後，雖然經過化療，放療，手術，卻留下了很多後遺症。常常有新的突發情況，請了長假在我家養病。
雪瑞看我們兩老照顧女兒太辛苦，把女兒接去車程四十分鐘他們家去照顧。
女兒掛著兩根連結腎臟的腎管，管子的另一端掛一個尿袋，代替喪失的腎臟排尿功能。
雪瑞每天幾次檢查女兒的尿袋，滿了就替她倒在特製的盒子裡，再沖進馬桶。她做得小心謹慎每次都要問「我弄痛妳了嗎？痛了一定要告訴我。」
她為女兒準備溫開水、用心為女兒烹調可口的食物、為女兒買她愛吃的外賣。
這一切她做得自然，像照顧她的親妹妹；她的妹妹多年前得乳癌過世。
女兒因為有腎管尿袋的牽制，不大願意起身走動。雪瑞鼓勵她，牽著女兒的手，在屋裡或後院行走。直到女兒病情嚴重後，轉到醫院住院治療。
很多事情女兒已經不能自己處理，譬如銀行存款、股票交易、支付帳單等，雪瑞到我家找出所有相關資料，寫 email 或電話尋求答案。有的電話需要漫長的等待時間，她總一邊處理其他資料，一邊等待回話。手邊一個手機、一個 iPad 、一台行動手提電腦，她千手觀音般，伸手收手舉重若輕，極有效率的一一處理好。
女兒終究沒有逃過病魔的手掌，三月十四日永遠離開了我們。
我和先生都淹沒在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痛裡，是雪瑞安排牧師禱告，瞻仰遺容，火葬等事宜。
雪瑞全家都是虔誠的基督徒，他們在女兒追思會所說的話語，讓我內心感到安寧，讓我知道如何收斂放任的淚水。
女兒離開後的兩個星期，兒子和她輪流請假來陪伴我們。她常常握著我的手為我默禱，她的手掌握緊我的手心，給我一份溫厚的暖意。
她抽出紙巾幫我擦乾淚水，擁抱我的肩膀給我繼續走下去的力量！
如今雪瑞年過五十五，頭髮斑白、面容成熟、心思溫柔。把她的先生當大寶貝，把兩個孫女當小寶貝，三個寶貝在家裡寵愛著；很快樂的寵愛著。
明年四月她將有個孫輩，成為她的新寵！
三十年前離婚的畫面，終於成為歷史的陳跡。
三十年前年輕氣盛的雪瑞，是我內心誠惶誠恐，高呼雪瑞萬歲的年輕女子。
三十年後年過半百的雪瑞，是我深心感激，高呼雪瑞萬歲的好媳婦。
（11/8/21世界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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