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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哥部落格】
《黃昏的故鄉》Vs.《白雲故鄉》 (中)

陳龍禧

家境優渥的文夏,日治時代在臺灣,小學卒業即遠赴日本東京讀初中,經旅居日本的叔叔介紹,拜入宮下常雄門下,學習聲樂、作曲、鋼琴、吉他,奠下日後返國讀臺南高級商業學校,並在校內自組「夏威夷音樂隊」自彈自唱的基礎。臺南知名「奇美企業」創辦人許文龍,熱愛音樂也是當時團員,負責指揮兼小提琴手,如今「奇美博物館」有很多樂器收藏。

文夏表示,早年市政府或公家機關舉辦慶祝晚會活動,都會邀請學校提供免費表演節目。有一次「夏威夷音樂隊」受邀在市政府的晚會表演,臺南「中廣」電台將晚會錄音後播出,博得聽眾好評,後來電台常邀他們樂團到錄音室現場演出,錄製帶就在全國廣播頻道輪播,從此逐漸打響知名度,樂團引起當時總部設在臺南的「亞洲唱片」注意,簽約文夏錄製首張臺語專輯《漂浪之女》,銷售成績頗佳,陸續出版《月夜愁》、《港邊惜別》、《姊妹愛》、《碎心花》等日治時期的臺語創作歌曲。

文夏的音樂天賦,在高商時就嶄露頭角。他說「就讀臺南高商的時候,已是學校風雲人物。情竇初開,就開始談戀愛,《心所愛的人》,《戀歌》,《初戀的少女》,都是那時候的作品。沒想到他初戀的少女,嫁給富商,他一度傷心欲絕。但初戀情人,婚姻並不美滿,後來還很不如意,為此,他又譜了一曲《新娘悲歌》真是舊情難忘。」

1949年國民黨敗逃來臺後,實施戒嚴並推行「國語政策」,規定學生在校園不准說臺語、客語、原住民語,應徵工作也要說寫華文,但是1950年代中期,大多數的臺灣人還是不會說寫華文,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下便開始懷念原本熟悉的日本歌,唱片公司為了節省製作成本,也針對人心的需求,出版大量「日曲臺語歌」。

1957年臺北正聲、民本、中華三家電台,舉辦第一屆全國歌唱選拔賽,許多參加兒童組比賽的童星,都希望拜文夏為師,其中詞曲創作者黃敏的女兒文鶯是兒童組冠軍,當時年僅8歲的文香、文鶯和文雀成了文夏的學生,並組成第一代「文夏三姊妹」,後來又加入文鳳,更名為「文夏四姊妹合唱團」,開始錄製《文夏的採檳榔》、《十八姑娘》、《流浪三姊妹》、《綠島之夜》、《初戀的少女》等臺語專輯,部分曲目後來被文夏選為拍電影的主題曲或插曲。

在1958至66年是臺語唱片發行量最大、銷售最輝煌的時光,幾乎每週都有新唱片發行,臺語歌詞曲創作者如周添旺、楊三郎、陳達儒、蘇桐、洪一峰、文夏、葉俊麟、吳晉淮、黃敏等人佳作不斷,文夏受歡迎的程度,可以說只要有電唱機、聽懂臺語歌的家庭一定有他的唱片,而他的暢銷歌曲不乏「日曲臺語歌」,如《港邊惜別》、《黃昏的故鄉》、《彼個小姑娘》等。

臺語歌曲被禁唱最多的歌手也是文夏,包括《媽媽我也很勇健》、《媽媽請妳也保重》等共99首被列為禁歌,成為那個年代,被查禁的第一名。當時政府禁唱這些歌,規定不准電台和電視播送,但商家都會投機取巧改歌名,因此許多人會專購「文夏被禁的那首歌」,反而讓這些歌愈禁越紅。1972年臺灣和日本斷交,日本電影及日本歌及日曲臺歌全面查禁,文夏在臺灣已經沒市場。

許多臺語歌曲創作者於是紛紛轉業出走,文夏在失望之餘,只好與文香到日本及東南亞發展。他曾表示「不能在臺灣的土地上唱臺語歌,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想起那一段過去,他激動的說「在聽得懂臺語的臺灣,不能唱臺語歌,結果可以唱臺語歌曲的地方,底下的聽眾卻都是聽不懂臺語的,在臺灣不能唱臺語歌,到日本又因為日本話說得太道地,被日本人說是冒牌貨,一定要唱臺語歌驗明正身。真是覺得諷刺、很委屈,但還是要生存下去。」

在臺灣尚未開放出國觀光的年代,組一個職業樂團出國賺外匯是出國的機會之一,組織業餘合唱團應邀出國交流也是管道。我當年考取公職進入臺北市教育局,是透過時任市議員林鈺祥介紹,為了投桃報李,曾介紹一個合唱團赴日本演唱請他領隊,當年連個院轄市市議員也難出國,可見國境管制很嚴格。當然不准回國有黑名單,也就不足為奇了。

文夏因為小留學生留日經歷,喜歡用日本曲填臺語歌詞,詞意深情切,一股內聚濃情,躍然紙上,巧妙融合多元文化,供樸實的大眾語言唱出深埋於心的情感,引起普遍共鳴,創造出許多和《黃昏的故鄉》相同份量的臺語歌,自己也成為當代紅極一時的流行歌手,每次演唱都釆聲爆堂!此外,他拍片之餘,面對鏡頭成為電影男主角。還載著後來成為他老婆的文香等4人,組成「文夏四姊妹合唱團」隨片登台,為正準備經濟起飛的臺灣社會,提供娛樂舞台。

文夏早期住臺南,父親沈麗水曾任「臺南成衣工會」理事長,他是因為母親娘家沒有男丁傳嗣,生為次子的他跟隨母姓,所以才會叫王瑞河。他後來事業有成住三重,歌唱演員證及合唱團,只要不申請在臺北市表演,我在臺北市教育局也管不著。他出國演唱歸教育部國際文教處業務,只要持續出境在國外,就不會被警總入出境管理局找麻煩,我和他沒有像許石在臺北市一樣熟識。

長年在國外演出,文夏多年後回來,發覺李登輝任臺灣總統後政局變了、世代也換了。電視、電台不再禁唱臺語歌流行歌曲,出國手續也很方便,但是流行歌的市場飛速更替,不變的是文夏與文香仍繼續他們的演藝工作,其中2016年第二次政黨輪替,應僑務委員會委員長吳新興邀請,上四海同心晚會演唱,讓他非常窩心,後台看到夫妻活躍在歌廳與臺語歌壇,兩個人不可分割的情感,讓我非常敬佩。

經過流行歌手生涯大起大落,2001年三立電視台推出連演121集,臺語勵志連續劇《台灣阿誠》,主題曲是文夏唱的《黃昏的故鄉》;2002年文夏創作新曲《兄弟演歌》,邀請流行歌手陳昇合唱;2003年自譜詞曲寫下象徵族群融合的《大臺灣進行曲》;2004年獲陳水扁總統頒獎表揚;2005年舉辦「文夏夢幻演唱會」全國巡演。2012年終於獲得金曲獎「特別貢獻獎」,獲得遲來榮耀。很難想像國內樂壇,如果少了文夏引領了臺語歌曲一世紀多的風騷,一千多首歌曲的音符,像天女散花,撒落在臺灣的土地上,今天是一片荒蕪呢,還是一樣的多彩多姿。

文夏寫的歌,一再被點唱、翻唱,仍舊唱出了震撼!他後來生活重心放在寫回憶錄,一字一句將他在演藝圈的風起雲湧、繁華起落留下珍貴紀錄,計畫推出紀念專輯,收錄知名歌手與樂團演唱他所創作的歌曲,也偶而受邀登台,讓不少人再見識與欣賞這位國寶級歌手的聲音。4月6日文夏辭世,15日副總統賴清德代表總統,到安息禮拜會場致贈褒揚令,感念文夏對臺灣文化的貢獻。未來只能緬懷他的歌聲,至盼他的故事能夠撼動臺灣美麗故鄉為惡的一小撮頑人,良知清醒。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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