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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友社】
初雪漫憶 ▪雲 霞▪

一夜北風呼嘯,晨起捲起窗簾,乍見滿園白雪,心中一陣驚喜。每根樹枝都裹著雪,池塘四周像是鑲上了一層糖霜,今年第一場雪,好淨美!立在窗前,捨不得離開,呆望著,心卻飛得老遠。想起生命中初次見雪的場景,那是在合歡山,即使幾十年過去了,印象仍十分鮮明。
從小住台南,不曾見過雪,即使是冬天,依舊艷陽高照。搬到台北,冬天濕冷,不時飄著點細雨,因此也無緣見雪。有一年,看新聞報導,合歡山下雪了,這合歡山雖不是台灣最高的山,但由於它的地理位置,易匯聚立霧溪的水氣,只要溫度夠低就會降雪。好友們興奮地嚷嚷著,趁年假結伴上山賞雪。
一行六人穿戴整齊,帽子、手套、厚襪、雪衣、雪鞋等,能保暖的全上了身。到了合歡山,那皚皚白雪,讓我們見識到南國雪景的美麗,大家歡呼,拍了好多照片,圓了我們一睹雪景的夢。當時我略感不適,忍著沒說,渾身覺得冷,頭有點痛,想是行前感冒未癒的關係。夜宿松雪樓,沒想到病情加重,心跳加速,噁心、嘔吐了好幾次,人奄奄一息,嚇壞了同伴,趕緊求救。
幸好有軍隊駐紮,來了位軍醫,他說這是高原反應,即高山症,給我打了強心針。我們這群人仗著年輕,壓根兒沒想到會有這問題,行前也沒去了解合歡山的高度,現在才知松雪樓海拔就有3150公尺。打了針,人才活了過來,於虛弱中,沉沉睡去。這第一次賞雪的意外插曲,讓我終生難忘。
之後,在台灣就沒再去登山賞過雪。出國來到加拿大多倫多定居,見識了此地冬天的第一場雪,好興奮。雪紛紛飄落,它既不像《世說新語》裡謝安侄兒謝朗回答他的「撒鹽空中差可擬」,也不像侄女謝道韞回的「未若柳絮因風起」,倒像是他們倆所回的綜合體。它是那麼綿綿密密不管不顧地下著,無邊無際,周遭看不見一個人影,靜極了!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與地,好個粉妝玉琢的世界!看得我目瞪口呆,當年在合歡山上見的雪簡直不能與它相比。柳宗元的《江雪》頓時浮上腦海—〈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踪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整個人沉浸在這一塵不染、萬籟無聲的寂淨中。
第二天,公路上的掃雪車來回行駛,好剷除地上積雪,以便通行,昨夜潔白的童話世界,剎那間被碾得粉碎。住宅區的馬路沒掃得那麼乾淨,天氣一回溫,積雪漸融,四處泥濘,腦海中一直保有的夢幻般雪景,頓時破滅,原來美麗的背後不全然會是美麗!
夜半氣溫驟降,不知融雪已結成冰,一大早出門,還沒走兩步,就摔個四腳朝天,幸好沒人瞧見我這糗樣,小心翼翼爬起,不敢再大踏步走,戰戰兢兢地,這時方深深體會「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滋味。翌日,趕緊去買雙齒輪多,抓地性強,裡面有毛絨絨襯裡的雪鞋,從台灣帶來的那雙漂亮的靴子就留待初春穿了。
多倫多四季分明,在世界宜居城市的排名中名列前茅,可惜冬天長了點兒,因此春天總是教我望斷了脖子,望穿了眼!尤其當先生不在家時,連下幾場雪,光是鏟自家車道的雪,就累得我幾乎昏厥,心裡直嘀咕:春天怎麼還不來?待到春天來時,盈眼新綠,心曠神怡之餘,早將冬天的喋喋抱怨拋諸腦後。
先生告知工作調遷至美國新墨西哥州,這消息在我心中炸開了鍋,輾轉難眠,畢竟在多倫多住了二十年,到目前為止,這是我一生中住得最久的城市,所有的親人都在這兒,異鄉已住成了故鄉,我捨不得搬。先生把新墨西哥州說得跟天堂似的,什麼天地遼闊、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他還特別強調~無需鏟雪!
待我在新地方住定下來後,才漸漸發現一年至少有三百天是大晴天,果真如先生所說的陽光明媚,心想這裡位處美國西南,有這麼暖洋洋的太陽,冬天必是暖和的,也不會下雪,所以當我看到冬天的第一場雪時,著實大吃一驚,而且氣溫還降至攝氏零度以下,真是出乎我意料!
以為第二天就會像在多倫多時,看見掃雪車在公路上忙碌著,沒想到竟然一切如常,先生沒騙我,的確是無需鏟雪,雖說到處泛白,但陽光夠威,沒幾個鐘頭雪就融化了。
一眨眼,十幾年過去了,原一心只有多倫多的我,不知不覺,已悄悄愛上了這裡。終年有陽光為伴,心跟著燦爛。這陽光就像把生命之槳,在歲月的長河中為我划出一段段美麗的風景。即使是漫天飛雪,它也能將之化為涓滴,滋潤大地,來年再饗我以似錦繁花。居此福地,滿心歡喜! (寄自新墨西哥州)
2019年2月27日 刊登於世界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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