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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集】
替人留點餘地

方菲菲

疫情對於自行開業會計師的我影響遠超過一般的人,素來我就不是一個喜歡說三道四,聊天說地的個性。當年家父對我的這個性多少也有些影響。童年時每當家父回家時,只要看到家母在外面跟鄰居的太太們聊天,就會對我說:去叫你媽媽回來。我就領命前去對媽媽大聲的喊:爸要我來叫你回家。母親就只好對鄰居太太們說:我該回去做飯了。於是我秉著沉默是金,從來不喜歡多話。多做事,少說話的原則處世待人。
平常應付客戶們問的問題還在我可以承受的壓力範圍之內,可是新冠狀病毒疫情的影響讓我的忍耐受到極大的考驗。首先是居家令要求大家宅在家中,沒事少出門去。三個禮拜之後,人們在家中悶的無聊,空虛、寂寞之餘最容易想到去煩的人就是會計師了。因為亂打電話給律師要擔心律師送帳單給他們,賴帳不付錢的話律師可以自己出庭去控告他們,不用再多花錢,被告上法庭的機率很大,大大減輕了律師被人騷擾的可能性。
會計師收費比律師少多了,而且賴帳不付錢時,會計師多半也不可能為了區區幾百塊去花錢請律師控告他們。何況現在又是報稅季節。
客戶們打電話來時,說:我是他的老客人了,要問他一些稅務上的問題。能不回答嗎?至於沒有代申報過稅單的人,會說:我有兩個很簡單的問題要問你,最多只佔用你1分鐘的時間。你相信有可能在一分鐘內講清楚問題本身嗎?所以請不要自欺欺人了。
在工作中常會被打斷,去接電話。講完回來之後要溫故知新,等於1件事要做好幾次。接電話之前做的工作全變成做白工了。一份稅單要花一兩個小時甚至更長的時間,中間不斷有人打電話來。如果去接電話,花的時間是一氣呵成稅單的數倍,而且因為不斷地中斷,容易犯錯誤。
拜託打電話來的人不要對接電話的助理發脾氣說:為什麼我每次打電話來他都在忙啊!難不成你們要找的會計師是每天閒著在那裡等你打電話進來嗎!
昨天有客戶委托我代申請他所擁有兩家公司的PPP(薪資保護計劃)貸款。原先他往來的銀行說上週五開始可以在網上申請。周四他就催著我把文件準備好,以便週五可以一大早去申請,中午打電話去銀行詢問答案是下週一,九點以後才可以上網申請。週一打電話去銀行,網站還沒有好,要到週二。週二中午客戶打電話來說;銀行剛剛打電話通知他中午12點到兩點,這兩個鐘頭之內他們接受申請P P P。
於是忙把這兩家的檔案找出來,把已經掃描存檔的文件檔案找出來,急如救火般的填寫申請表。填完完發現還要把申請表打印出來簽名,再去掃描做成文檔上傳。
坦白說找文件掃描的工作原先已經花了我將近兩個小時(兩家公司),現在又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完成申請手續。如果沒有事先準備好相關文檔的話,兩小時之內根本無法完成遞交兩件申請案。這中間有電話進來你想我可能接嗎!
提到P P P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大多數人都是自己申請,不像這位客戶至少讓我們賺了點錢,沒有白忙一場。自己會填的人把要的文件單傳過來說:這是我申請貸款所需要的文件,麻煩你看一下,提供有關的文件。他們自己連花時間去讀一下說明條文都不肯。搞不清楚自己要準備什麼文件就把一切都推給會計師去看著辦。去檔案中找四個季的941,940表,W-2,W-3,和2019公司或是個人的稅單,到2月15號2020年的薪資表。把這些文件全部掃描好存成文檔,再把文件裝訂回原處,每家公司要花費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有幾個人會想到不應該要別人做白工的,全認為那是你們有責任幫忙提供,因為我不懂。向政府機構國稅局申請以前年度稅表影印本,稅局也要每年收$50。
每天白忙中又有閒極無聊的人打電話來堅持要和我本人講話,問的是一些沒有營養的問題,像是「為什麼我還沒有收到退稅的錢?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我並不介意人家打電話關心一下退稅情況,但是多數人是看得懂英文的,可以自己上網去查,卻堅持要會計師代他們去查。還說:我就是不懂才要找會計師,究竟會計師是幫忙你報稅的人還是你的私人保姆!
每年都有人先給了一點資料之後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毫無音訊,到了一個多月之後才突然想到,打電話來質問:我的稅表好了嗎?已經給了你們一個多月了。真是惡人先告狀,資料給的不齊全的話,稅單不可能做好。所以我如果先知道還要補材料的人都會強調我們要等資料確認齊了才會開始做稅單。因為你在當時先做了之後,他再補資料,你就必須要再做一次稅單。拜託不要用你給我第一張紙的日期起跳,要用你給齊資料的日子起跳。沒有佔位子的事。
有位客戶在一月中回中國去,回去之前把一張薪資單交給我,告訴我出租房屋的資料,以後再補,等了一兩個月以後才給我出租房屋的資料。說:他必須要馬上拿到稅單,已經給了你一個多月了。這一兩個月中我有辦法做他的稅單嗎?當有人對我大聲咆哮說:我給你資料一個多月了,你都還沒有把我的稅單做好。卻不記得我對於新客戶都會要求提供前一年的稅單影本,他卻拖著不肯給。
有人收到退稅支票問:為什麼金額和你算給我的不一樣。我看不懂這是什麼支票。要他把支票影本傳來之後用電子郵件回答:這是你修改了2017年的稅單。國稅局補退給你的錢,上面有利息90幾塊。這並非2019年的退稅。這位客戶還是堅持打電話來,要跟我本人講話。問:為什麼會有計算九十幾塊的利息。只好實話實說,國稅局計算的利息跟我們計算的多少有些差異所以請不要問我如何計算利息,如果你有時間可以自己打去問國稅局,要怎麼計算這個利息。說:我就是不懂才要找會計師。不懂要找會計師,但會計師何能、何德,能夠,煩人了。
我對所有的客戶都一視同仁,都是同樣的態度。我不可能速成教會客戶稅法。我上學花了三四年的時間學它,你們希望我能夠在電話中或是在幾分鐘之內就把稅法教懂你們,那是不可能的任務。假使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自己四處去找資料,去研究,去搞懂。不要一味地逼問你們的會計師。給人留些餘地。我是人,不是神。不能夠有所有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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