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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友社】
尋訪花神咖啡館

爾 雅

那天在巴黎,旅遊團隊上午的安排是去聖心大教堂。但我和幾個朋友之前已去過了,便獲准自由活動。我們一行人拿著手機,按圖索驥,尋訪有名的花神咖啡館。
行走在巴黎的大街,寬闊的人行道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奢侈品商店的廚窗,佈置得精緻優雅,摩登時尚,唯美夢幻,絕對的視覺盛宴。街中央車水馬龍,街邊有不少摩托車停放點,看來摩托是除汽車外,巴黎人主要的交通工具。騎摩托的男女一律短皮夾克,緊身褲腿包裹在長筒皮靴裡,左腳點地,兩腿斜跨摩托兩側,隨著一聲轟鳴,摩托便風馳電摯滑出,像游龍穿梭在汽車流中。摩托騎士們,男人健壯瀟灑,女人英姿颯爽,構成巴黎大都市一道獨特的風景。
巴黎的小街小巷,卻是另一種風景,綠色藤蔓纏繞婉延,爬滿牆壁房檐,街沿鮮花盆栽,花籃吊飾,雕塑壁畫隨處可見,陽光透過樹蔭,像金幣零星撒落。拐過鵝卵石行人道,不期而遇便是藝術畫廊或令人著迷的小店鋪。
我們穿過幾條曲折幽僻的小巷,行人稀少,空氣清新。這些小巷保留著中世紀時的樣貌:古舊的磚牆,石板的小路,幽深的庭院。其靜謐之美,令人驚歎。不久,拐出小巷,對面“花神咖啡館”赫然映入我們的眼簾。
花神咖啡館地處巴黎塞拉河的左岸,位於兩條街交匯的拐角,十分醒目。這是一棟奧斯曼風格的建築,其藝術之美,鮮活生動,富於魅力。“花神咖啡館”法文招牌的上端與兩旁,覆滿了鮮花綠植與藤蔓,像個空中花園,充滿唯美浪漫情調。
據說,“花神咖啡店”的名字來源於古羅馬神話中的Flore(芙洛拉),她是春之母,司掌花與花園的女神。我們到達時,臨近中午,店外遮陽篷下坐滿了客人,進到店堂,竟也座無虛席一位難求。跟隨侍者的腳步,踏著木質樓梯走上二樓,卻意外地寬敞舒適,別有洞天:英國式風格的裝飾,巨大的鏡牆,深褐色的牆木,桃花心木護壁,古老又摩登的招貼畫。沿牆有舒適的奶黃色皮質長沙發,紅棕色的桃木桌,我們選臨窗座位坐了,窗外即是在街對面看到的,招牌周圍的花團錦簇,陽光穿過花草間隙投射進來,撒下一桌斑駁溫馨的日影。
侍者拿來了菜單,這才發覺,原來花神咖啡館並不僅僅供應咖啡,其菜單範圍相當廣泛,有茶,巧克力,果汁與紅酒等,不僅提供簡餐還提供正餐。這就令我猜測:怪不得生意如此興隆,食客並非僅是慕名而來的旅遊者,肯定也有許多附近的上班族。而且通過之前的觀察,我發覺巴黎人有個習慣,他們在餐館街沿就餐時,座位總是面朝大街,仿佛拭目以待,大街上隨時會有節目上演?又或許,街上流動的風景,本身就是一幕幕現實版的有趣話劇?
我點了一杯咖啡,一個三文治。真的是“三個女人一台戲”,待咖啡上來,個個都忙著先給咖啡照相,還要把咖啡杯與碟子上的“CAFÉ DE FLORE (花神咖啡館)”法文字母秀出來。也難怪,花神咖啡館實在太有名了。在這兒喝咖啡,喝的不僅僅是咖啡,而是小資,休閒,浪漫,文藝范兒的代名詞。
中國詩人徐志摩在留學法國期間:與巴黎人一起靜坐在花神咖啡館裡,沉溺在濃郁的咖啡香中,靈感便伴隨著氤氳而來。徐志摩與林徽因的愛情故事,被世人津津樂道,不禁也令我八卦地猜想下:兩人是否在浪漫的花神咖啡館浪漫地喝過咖啡?集美麗與智慧,感性與理性于一身的林徽因,最瞭解徐志摩:“他愉快起來他的快樂的翅膀可以碰到天;他憂傷起來,他的悲戚是深得沒有底。”
十九,二十世紀之交的巴黎群星璀璨,一代風流才子們常常聚集於此:畢卡索,達利,莫内,雷諾瓦等,為花神咖啡館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經常光顧此咖啡館的,還有法國女作家瑪格麗特.杜拉斯:“我以前想到塞拉河,它曾沖走那些死去的阿爾及利亞人。我曾想到,一股死亡的㓋流也許將穿過城市。”杜拉斯不是女權主義者與存在主義者,她在《情人》中這樣寫道:“愛情本是一個不死的英雄夢想,最應該無視世間的蜚短流長,代表著人性裡最崇高的那一部分,是靈魂終於可以飛翔的機會。但是,肉身太重,就算在愛情裡,我們還是飛不起來……”
當然,這裡還是存在主義的啟蒙地。花神咖啡館同薩特與波伏娃的名字常常聯繫在一起:“從早上9點到中午12點在裡面工作,然後去吃飯;下午2點左右又回到這裡,與朋友們一直聊到晚上8點。晚餐以後,再接待約好的人。你們可能覺得奇怪,但我們已經把花神咖啡館當我們自己的家了。”這對法國文壇眷侶,一個是著有《存在與虛無》的存在主義大師,一個是寫《第二性》的女權運動先驅。
他們的關係,更是超乎世俗:只要愛情,不要婚姻。波伏娃答應與薩特簽訂了一份互不束縛自由的愛情合約,拋棄一對一的關係。雖說他們用愛情來挑戰整個世俗社會,反抗別人強加給的道德枷鎖,只追求愛情的本質。但我竊以為,波伏娃也有普通女人的一面,便不可避免地遭受過嫉妒的折磨,但因她是通曉人類天性的智者,所以她的嫉妒是帶著寬容的嫉妒,她的寬容是帶著嫉妒的寬容。有人說:嫉妒是虛榮心的受傷。而虛榮心的傷害是大還是小,全看你在乎的程度。
其實,古今中外的哲人都在為兩性關係尋找出路,知道婚姻是與自然的人性相悖的一種社會發明。自從人類發明了婚姻這部機器,它就老是出毛病,使得人類為調試它修理它傷透腦筋。而薩特與波伏娃,便勇敢地做了這種先鋒的,愛情與兩性關係之試驗。
間隔我們的座位不遠,有張兩人座的空桌,據說便是當年薩特與波伏瓦來花神咖啡館,固定的座位。我們充滿崇敬地望過去,空氣中,仿佛兩位天才的靈魂還在竊竊私語。不一會兒,來了對西人男女,旁若無人直接坐在了薩特與波伏娃的位置。他們攤開書本與紙筆,頭挨著頭,一會兒在伏案疾書,一會兒又像在輕聲探討,其狀態像極了當年的薩特與波伏娃。雖然我們好奇地,頻頻朝那個方向行注目禮,並禁不住偷拍幾張,但一點都不影響他們認真專注的神情。恍惚間,好像薩特與波伏娃穿越了時空,與我們相會在花神咖啡館。
“一個姑娘走進咖啡館獨自在一張靠窗的桌子邊坐下,她非常俊俏,臉色清新。像一枚剛剛鑄就的硬幣,如果人們用柔滑的皮肉和被雨水滋潤而顯得鮮豔的肌膚來鑄造硬幣的話。她的頭髮像烏鴉的翅膀那麼黑,修剪得線條分明,斜斜地略過她的面頰。”(海明威《流動的盛宴》)。也許,這就是海明威在花神咖啡館看到的。
如果說,來巴黎是為了感受一席流動的盛宴,那麼,來花神咖啡館,便是為了與這些天才而有趣的靈魂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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