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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哥部落格】
王文志裝置藝術有禪意空間寧靜致遠

陳龍禧

相對於傳統雕塑與空間的關係,臺灣嘉義國際裝置藝術家王文志藝術作品,在空間中與觀眾的互動關係更為開放。欣賞他裝置創作的最大特色,是觀眾可以直接走進作品中,不像傳統雕塑那樣只是供視覺,只能在作品旁邊欣賞。他創作的另一特色是「作品均融入建築美學及愛心經驗,很容易體驗到接觸自然,感受到人與環境、人與人的和諧與互動,每個角落都讓人滿是驚喜與感動。」
藝術家王文志,高職化工科畢業後在工廠做過技工、當過警衛,就業過程並不順遂。服完兵役後決心朝藝術發展,兩次報考美術系失利,後來考上文化大學西畫組、臺北藝術大學美術創作碩士。作品多次在臺灣展出,更受到國際間的肯定。包括美加、法國、奧地利、捷克,義大利「威尼斯雙年展」、澳洲Woodford音樂節,日本新潟「水土藝術祭」、小豆島「瀨戶內國際藝術祭」,作品《在水一方》、《浴火鳳凰》、《新潟織夢》、《橄欖之夢》每次都受很歡迎,有超高人氣,參觀人潮絡繹不絕。
從小在梅山與滿山遍野的樹林和竹子為伍,王文志在山間嬉戲,在竹林間搭棚,整座山都是他的遊樂場。小學、國中就擅於繪畫,每次圖畫、壁報比賽都幫學校爭光,原想長大要當藝術家,但在資訊相對封閉的鄉下,他仍循著傳統升學模式,高職畢業後,當醫生的姑丈勸他「當藝術家沒出路」;反而是父親鼓勵他,「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不要十做九不成就好」。後來他數次創作遇到瓶頸,浮現出放棄的念頭,總會想起父親告誡的話,才終於撐過來。
王文志青少年時期,常跟哥哥上山伐木剖竹,一身陽光曬痕的黝黑肌膚,隨土地坡形變化的身體肌肉紋理,是遠離自然的註記,都市人根本無法體會,難怪故鄉才是他藝術創作的根源。王文志說「當年父親因職業傷害,無法從事粗重工作,翻閱他的藏書,偶而會瞥見塗鴉,才知父親也喜歡畫畫。小時候從山上挖黏土回家捏塑,父親常會細心指導他如何變化造型。」點點滴滴匯聚的兒時記憶,陪伴他從故鄉到他鄉,至今父親遺留,放在家門邊的「石膽」,仍是鼓勵、造就出他作品獨一無二的原始生命力。
王文志讀大四時,憑著當過伐木工人的記憶,在木頭上嵌著一把斧頭,創作批判性十足的《自然的控訴》作品,強烈批判人類對自然的破壞。在沒環保觀念的年代,頗具挑戰性的作品,很吸引觀眾目光。回顧年輕歲月,王文志說,大學美術課,無法滿足他偏好非人體的立體創作,那件作品獲1988年現代美術新展望優選獎,才走上藝術這條路,也燃起當藝術家的信心。
文化畢業後,王文志赴法國巴黎進修四年,汲取西方美學養分,出國讓他體會到自己是失根的浮萍。從歐洲回來,長達三年無法創作。王文志意識到,只有從都市重返山林,才能真正感到自在。他很感謝太太蔡美文放棄工作一起回鄉下,尋找屬於故鄉土地獨有的靈魂,只有這種蘊含的養分,能給他創思能量,是他藝術創作靈感的來源。
王文志回鄉,正好趕上臺灣興起公共藝術風潮。他在蘭潭創作《月影潭心》、嘉義市中心《森林之歌》都赫赫有名;1997年臺灣裝置藝術展,他在市區用杉木堆疊巨大的裝置藝術《大衣櫃》,藉以傳遞嘉義人早年共同生活經驗,從此開啟他的策展之路。展期結束後,因杉木太重,無法移到別處,這讓王文志開始思考要用什麼當替代材料。
看到原住民竹簍編織技藝展,想到家鄉藤竹很多,給王文志把竹子與編織技法融入創作的想法。《九九連環》成為他第一個大型竹編裝置藝術,後來隨著編織手法改變和複雜化,他開始加重竹編的空間感,作品不但量體越來越大,竹編本身也因為搭配更多元素而成為一個有機體,屬於王文志特有的竹編風格於焉成型。
編織用材改變,王文志接著想要開始探索心靈空間。2000年,他在北美館展出《觀音》,新鮮樹葉包覆的巢狀竹編懸吊在空中,留出可以站著把頭伸入作品的方寸空間,讓人從中感受自然的呼吸韻律,創造獨特的精神連結;隔年他進一步將廢棄的檜木、枕木切割成木桶造型的作品《方外》,在威尼斯雙年展時,「很多人進去,不自覺就在裡面盤腿打坐或冥想。」
隨著王文志作品更加成熟,禪味也越來越濃厚,身在其中可聆聽心靈,聽到自己心跳聲,彷彿經歷一場修行儀式,在安定、靜謐的環境下,喚醒鈍化的感官,找到內心純粹的平靜。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經驗,是看著原本互相嘻鬧的一群小朋友,竟然在踏入作品瞬間集體安靜下來,很自然安坐在竹編空間內,好像進入了禪定中。
王文志的作品長期探討人與自然的關係,無形中也促成人際關係。2010年他受邀參加日本「瀨戶內海國際藝術祭」,使用當地「中山村」與「肥土村」合力砍伐運送的竹子,創作《小豆島之家》。在那之前兩村雖然相鄰,但村民卻長期沒往來。決定作品主題後,王文志便請兩村各提供一半竹材和人力,藉著製作作品的機會,拉近村民距離。共創過程意外促成化解雙方嫌隙的契機,展期結束後作品成為兩村村民活動場所,也是結婚拍攝婚紗照片的景點,更是村民與參觀人士交誼的平台。王文志後來又連續參加三次「瀨戶內海國際藝術祭」,當地透過藝術作品招攬觀光客、振興經濟的同時,也吸引當地年輕人陸續返鄉開餐廳與民宿,一度因青壯人口大量外移而衰敗的島嶼偏鄉也恢復生機。
2017年冬天,閉館整修的臺北市美術館廣場上,出現了一座王文志創作的《庇護所》大型竹編裝置藝術,外型醒目的裝置藝術,在美術館的現代化建築線條相映下,自然散發出一股自然氛圍,吸引著人們走進探索。這是王文志為身處都市叢林的人創作的一處心靈暫歇所,人們沿著蜿蜒的入口廊道走進《庇護所》,在偌大的中央穹頂下或躺或坐,聆聽風的流動、享受從縫隙流洩而下的陽光,彷彿感受到重回母體受保護的溫暖,週遭的車馬喧囂頓時被阻隔開來。他應內湖社區大學之邀,也曾在碧湖公園湖畔打造《碧湖織屋》,是內湖人心中的夢想城堡,透過織屋內的靜心平台,本來很少打招呼的鄰居成了朋友。
王文志裝置藝術已經超越國界、人種、性別的魅力。在他所創作的作品內,人人可以很放鬆與朋友傾心交流,也可以享受藝術品本身的風吹影動;可從中聞到原始木頭芬芳氣味及竹子的清香,就是早期堅硬鋁製品所展現的豪邁或細緻,也每個都是王文志心愛的結晶,透過藝術作品之美,也蘊含東方心靈空間的概念,可讓人沉澱、寧靜,都流露對土地的愛及對人的關懷。遠觀他的創作像是大自然的一幅畫,也像是座景觀建築,呈現寧靜之美;進入作品空間,冥想靜思,與大自然對話,讓心靈得到片刻的安寧。戶外裝置藝術品,很少像王文志一樣,既可欣賞,又能親近融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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