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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友社】
鄉 情

當代重要作家黃春明先生出生於台灣宜蘭縣羅東鎮,對宜蘭、羅東這塊土地的感情極深,不僅是小說創作,在詩歌、繪畫、兒童文學、族群問題的研究、地方戲曲的探討等等領域的創造性活動都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們緊密相連。我們看到黃先生的創作,永遠能夠嗅聞到土地的芳香,永遠能夠感受到濃得化不開的鄉情。
在接受作家蔡詩萍專訪的時候,黃先生說過這樣一段話,「我在一首龜山島的詩中反映出這種心聲。以前我們到外地是不得已的,坐著火車,龜山島就在我們的右手邊,心裡是很難過的,因此我說,『龜山島那是空氣中的哀愁』;而返家的人,當看見龜山島映入眼簾,就算離家尚遠,也彷彿覺得已經到家了。因此,我覺得人對土地的情感,以及人格形成的時機,應在童年時候著床。如果缺了對土地的愛,人格的成長會受到扭曲。」印證了蔡詩萍的話,「土地應是醞釀黃春明成為一位特殊的小說家的重要關鍵」。
針對收錄在《放生》這本小說集裡的作品,文學評論家李瑞騰教授發表過許多鞭辟入裡的評論文章,小說集於一九九九年十月由聯合文學出版,一個月內十刷的勝景出現之時,李瑞騰教授讚嘆道,「這是世紀末台灣文壇的一件大事」。
換句話說,台灣的小說文學再一次喚起人的良知,再一次召喚人們面對社會的變遷,面對城鄉之間的問題,面對倫理,面對我們不能迴避的「老之將至」,以及更深一層的人與土地的關係。歲月倏忽,到了眼下,這些問題遠遠不再只是存在於台灣,而是世界性的大問題。黃春明先生在上個世紀末已經用小說的形式在警醒著世人。
〈死去活來〉這一篇寫得非常之動人,將生離死別這等大事以一種詼諧而不失沉痛的筆調來書寫。謝家輩分最高的八十九歲的粉娘,無病無災,只是老了,就像一架鐘,隨時可能停擺。留在家鄉山區的老人家當然希望在家裡被親人們簇擁著走完人生最後一程,唯一的與她同住的小兒子於是電話通告住在四方八地的大家,回來了四十八位親人,基於各式各樣的理由。然而,時辰並未到,老人家沒有像醫生說的走得那麼快,活了下來。遠地回來的人們一哄而散。不到兩個禮拜,又一次電話急招,這次,遠地的人們猶豫了,推託著,回來的人只有十九位。就在確定老人家沒有呼吸沒有脈搏,道士已經開始做功德的時候,生命之火再次點燃,面對後輩們疑惑的眼神,老人家以抱歉的口吻說,「真歹勢,又讓你們白跑一趟。」甚至她以發誓的口吻說,「下一次,下一次,我真的就走了。下一次。」最後三個字幾乎聽不見。黃春明先生這樣作結,「她說了之後,尷尬地在臉上掠過一絲疲憊的笑容就不再說話了。」是啊,她還能說甚麼?千呼萬喚終於蜻蜓點水般回來一下的人們,心不在這裡,不在山上,不在土地上,雖然他們是從這裡走出去的。長輩的「戀棧」、「不肯歸去」帶給了他們「時間與精力的浪費」,老人家覺得抱歉,發誓下一次一定真的走了,不再浪費大家的時間。我們讀到這裡,不禁黯然神傷,從堅硬如鐵的水泥叢林回到青山綠水的家鄉,觸碰一下生養自己的溫暖的土地,真的是浪費了時間嗎?兒孫們能夠同滿心慈愛的老人家再次聚首難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嗎?於情於理,老人家都沒有任何的必要感覺抱歉與尷尬啊!然而,小說家用一支犀利的筆告訴我們的卻是不爭的事實。
更有甚者,留在家鄉的老人們是如何地盼望著游子歸鄉過節,又是如何地身體力行來促使這短暫的團圓能夠實現,一篇〈售票口〉道盡了其中的荒謬與辛酸。
年節即將來臨,雖然是寒冬,留在家鄉的老人家早上四點鐘要到火車站的售票口去排隊為兒孫們買回程車票,要不然,孩子們回台北便沒有座位。茲事體大,儘管寒風刺骨,儘管身上的病痛時時作怪,老人們全然不顧,一定要掙扎著去買這要命的車票。售票口七點半鐘才開門售票,老人們四點鐘就到了,因為若是晚了,大約就買不到票了。若是買不到票,第二天還得再來一趟……。火生伯與火生嬸兩位都是重病纏身的老人,掙扎著要去買票的過程讓讀者們為他們糾著心,生怕他們不慎跌倒面臨更大的危險,果不其然,以送院急救告終。這麼一來,孩子們倒是回來了,但這個「回來」卻絕非老人家所願。他們終究沒能在這個年節同自己的孩子們歡樂相聚。小說家不但細述這個艱難掙扎的具體過程,更以對話的方式揭示出兒孫輩的不願返鄉與老人家的殷切期盼之間的巨大反差。知道自己力有未逮,老人家也在想說詞,「就告訴他們買不到票,要不要回來隨他們的便」。話是這樣說,但是,心裡實在是盼望的啊,於是勉力而行,終於不支。我們不禁要問,並非隔著千山萬水,僅僅是台北與礁溪之間而已,老人家不買或是買不到回程票,台北人便不肯回家鄉看望老人、闔家團圓、過個讓老人歡喜的年節嗎?年輕的人們就不能替老人家想一想,在寒冷的凌晨,老人家出門為自己買車票很可能要付出的是生命的代價。究竟是自己回程可能沒有座位來得重要,還是老人家的安全比較重要?或者乾脆說白了,沒有回程票便成了不返鄉的一個理由罷了。老人家拚死拚活要去買這回程票也就是不給他們這個藉口罷了。這一層薄薄的窗戶紙捅開了,揭出的問題不只是社會的,更是倫理的。
小說家毫不放鬆繼續深入,讓這個問題成為在寒風中排隊的老人家們共同討論的一個課題。也是讓讀者們深思的一個課題,時代的變遷是問題的緣起而已,如何應因時代才是人們,無論是出外討生活的人們還是留在家鄉的人們都必須要思考的大問題。在人口老化成為普遍現象的二十一世紀,我們更加不能迴避這個越來越巨大的課題。
小說集以《放生》為題,〈放生〉這一篇小說,內容比較複雜,仍然是台灣社會的縮影,依然充滿鄉情。充溢其間的人際之間的愛,人對自然的愛卻強有力地揭櫫了一個真理,或許,這才是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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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生》
作者:黃春明
出版者:台北聯合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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