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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劇社】
從崑曲的表現方式說起2

甘子

(續上期)
生命裏總會有一些些冥冥中的注定,驀然相逢,相對無言唯有微笑,「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這就是《牡丹亭》的經典句子。或許對大多數年輕人而言,崑曲只是一個古老劇種的名字,只是遙控器上不小心跳出的咿咿呀呀,遙遠而沉悶,是不是? 跟自己的生活絲毫扯不上關係。或許你喜歡讀《牡丹亭》、《西廂記》,只是喜歡行文的華美俏麗,卻没有仔細想過,這些文字原本就是寫給人唱的。
一旦走近,當杜麗娘一襲碎花白衣,裊娜着身姿,纏綿着衣袖,婉轉着啼喉,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的時候,你便能瞬間體會到什麽叫做「驚艷」,明白為什麽嘆息似水流年的懷春少女可以用「如花美眷」來形容。也突然體會到什麽叫做「性感」——真正的性感,是典雅的姿態中隱約可見身體内隱忍的欲望,是欲說還休,是欲拒還迎,是詩般的妙曼與婉約。
崑曲,就是這樣用意境妙曼形容典雅的品格,瞬間把我們帶回到古典,帶回到細膩和優雅。崑曲的美首先來自唱詞。單看文字,便覺得字字珠璣,比如描繪春色:「紅杏深花,菖蒲淺芽……雨過炊烟一縷斜。」比如寫農事場景:「官里醉流霞,風前笑插花,把農夫們俊煞」——我們還常常會驚訝於唱詞的簡潔和表達的精確,比如《牡丹亭》中杜麗娘遊園思春時的唱詞,先是慨嘆「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以景自喻,後來則直抒胸臆,「没亂裏春情難遣,驀地裏懷人幽怨……遲延,這衷懷那處言!淹煎,潑殘生」,簡單的「淹煎」兩字,就把無處托放的情欲煎熬表現得淋漓盡致。
有些難以言説的情愫,《牡丹亭》裏,杜麗娘春夢邂逅柳夢梅,一見面就直奔主題,「轉過著芍藥欄前,緊靠着湖山石邊,和你把領扣鬆,衣帶寬……恨不得肉兒般團成了片,逗的個日下胭脂雨上鮮」,比現代人的戀愛節奏還快,比現代人的表白還直接。
《西廂記》也不相上下,張生心道「我這裏温香軟玉抱滿懷……將柳腰款擺,花心輕折,滴露牡丹開」,崔鶯鶯則「半推半就,又驚又愛,檀口揾香腮」。
這樣直白而情態逼真的描寫,即使在今天看來,也頗有些驚心動魄。而舞台上在表現這些情愛的時候卻是那樣的含蓄優雅——但見旦生二角身段迤邐,步步蓮花,顧盼流連之間,盡是欲拒還迎的勾魂攝魄。而性事的過程則甚至指尖都不曾相觸,單用水袖互相纏繞,就已將「纏綿」二字演繹得淋漓盡致。中國古典戲劇的特點,虚擬的場景及動作,如夢似幻,卻使觀衆對戲中的每一絲細膩的情緒感同身受,想想這真是奇妙。
如果把崑曲中的唱詞和身形比作骨肉,那麽唱腔就是崑曲中的靈魂。發源於江南水鄉的崑曲,其節奏生來就是不急不緩,其腔調生來就是嬌媚流麗,恰巧崑曲的作者們個個心中藏滿生不逢時的哀怨,於是便奠定了崑曲在音樂、唱腔上惆悵萬端的淒婉。故而崑曲不像京劇那樣鏗鏘高亢,而是如泣如訴,幽怨纏綿,含蓄收斂,自有一份欲語還休的傷感味道。即便是兩情相悅的和諧處,聽得人愁腸百轉,聲若游絲卻連綿不斷的唱腔中,人們感受得到發自靈魂的嘆息。
崑曲的美是整體的,典雅的,真正性感的。現代社會的瘋狂急迫的節奏使人們疲倦不堪,無法停下腳步細細品味我們四周的生活及内心的情感。而崑曲以永恒不變的優雅細膩悄然震撼了在物質與信息中一路狂奔的人們,使得他們進入崑曲廳堂突然之間放慢了腳步,放平了心靈,在悠揚的絲竹聲中,在哀怨的詠嘆中,在婉轉的嫵媚中,重新體會優雅與自在,在純粹的美面前,重新細膩起來。
崑曲的精髓,在似夢如幻的深情之間,慢慢鋪陳。在虛與實的交替中,完成了人世間不可能完成的宿命。
談崑曲,不能不談《遊園驚夢》。上週我們介紹了日本國寳「日本梅蘭芳」 坂東玉三郎,又怎可以不談談我們真正中國國寶之一的梅蘭芳先生呢?
梅蘭芳是京劇大師,但他也演過《遊園驚夢》。梅蘭芳是京劇表演藝術家,江蘇泰州人,長期寓居北京。梅蘭芳出身於梨園世家,經過長期學習和舞台實踐,對京劇旦角的唱腔、唸白、舞蹈、音樂服裝、化裝等各方面都有所創造發展,形成了自己的藝術風格,世稱「梅派」。梅蘭芳的祖父梅巧玲是同治光緒年間著名的京崑旦角演員,曾為我國京劇藝術的成熟做出過積極的貢獻。
梅蘭芳雖然以京劇爲主業,但同時兼擅崑曲,其一生的舞台生涯,與劇作大師湯顯祖的傑作《牡丹亭》結下不解之緣。《牡丹亭》有全本和折子戲的不同演法,全本《牡丹亭》有55齣,而後世經常以折子戲演出的主要是《學堂》、《驚夢》、《尋夢》、《離魂》、《拾畫》、《叫畫》、《冥判》等。大約在清代乾隆年間,《牡丹亭》基本以折子戲的形式演出,全本不復見於舞台。梅蘭芳演的自然也不是全本。清代京劇藝人學藝,一般都要先學習崑曲,打好基礎,提高修養,觸類旁通。梅蘭芳當然不例外,對於《牡丹亭》,也經歷了一個由習曲、度曲,到排身段,再到歌舞合起來等循序漸進的過程。梅蘭芳生於梨園世家,其祖父梅巧玲就是精通擅演崑曲的一代名家。梅蘭芳的伯父梅雨田,號稱「胡琴聖手」,同時精擅吹笛,懂得極多曲子,梅蘭芳受家庭環境熏陶,很小就會唱幾段崑曲,如《遊園》的「裊晴絲」、《長生殿》之《驚變》的「天淡雲閑」等。
然而,在梅蘭芳的青少年時代,崑曲已經衰落。民國初年,聲譽鵲起的梅蘭芳認識到,要想提升自身的藝術修養,日後成家立派,極需要博采眾長,而系統地研習崑曲,汲取藝術營養,乃是不二法門,同時,他對崑曲的衰敗,也深感痛心,那麽精妙絕倫的藝術,卻如同明珠沉埋,豈不可惜!作爲一名演員,他想用自己的號召力,以保存發揚崑曲。於是,他從民國初年開始,就系統地學習崑曲,在不長的時間裏,集中學了大約有幾十齣折子戲,而演出過的,有30齣左右。這其中《牡丹亭》中的《學堂》、《遊園驚夢》是他下功夫極深的劇目,尤其《遊園驚夢》,堪稱是他的經典作品,也是一生中演出次數最多的崑曲劇目,他的老搭檔,崑曲大師俞振飛談道:「如果說《宇宙鋒》是他京劇的代表作,那麽這齣《遊園驚夢》就是他崑曲的代表作。俞振飛是梅蘭芳長期的藝術伙伴,更是梅氏演出崑曲的主要合作者,一生與梅蘭芳合作演出過不下數十次《遊園驚夢》。俞振飛認爲梅蘭芳在這齣戲中唱、唸、做、舞,無一不精,而且身段、眼神都和對方配合得十分準確,他說梅蘭芳在台上有特别巨大感染力和特别靈敏反應力,能够感染别人,配合别人,使彼此感情水乳交融,絲絲入扣,他的步法看上去飄飄然似乎很快,卻一點没有急促的感覺,一起一止都合着柳夢梅唱腔的節奏,但又不是機械地踩着板眼邁步,功力爐火純青。
俞振飛對梅蘭芳的唱腔評價甚高,認爲他的唱腔有獨到之處,他咬字清楚,收發口訣異常準確,行腔運氣也十分舒暢,高音婉轉清朗,落音厚重達遠。梅蘭芳的確能唱出了崑曲的幽深委婉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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