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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友社】
緣深,情也深

任安蓀

那年,我二十五歲,七零年代,初來乍到內布拉斯加州的林肯城伴讀;而今,落腳在密西根州的卡城已近二十九年,從林肯城、蒙特屢市、卡格利市、而卡城,由初陽躍昇走到斜陽歲月,人生幾個重要階段,都在北美度過,回顧過往,此生如寄,即便在原鄉台灣,也是彰化、南投、新營、台東、台北的隨父親調職和求學而遷居,有如萍葉一般,浪跡處處,能隨遇而安地處處為家,應屬幸運。
來美首站的林肯城,乃內州首府、內布拉斯加大學的所在地,外子在這大學城攻讀學位時,我也修課伴讀,雖然經濟拮据,並不改其樂,但覺凡事新鮮,兩人甘苦與共,報喜不報憂,克勤克儉的面對異國生活,堅信:只要拿得學位,其餘謀職、居留,都可以依次解決。
當時租在一棟七十五年、雙層、有四個單位公寓的底層,住進後,方知另三位鄰居,全是寡居老婦人,她們慈藹和善,偶而碰面,總要寒喧良久,身處老人公寓中,陷入離鄉背井低潮時,特能感受有她們為鄰的溫情,尤以同層的德裔瑟碧娜,自願在我們出城時代收受包裹、郵件,提議可為我指點英文,還不時送來自製小點心。有一回,甚至代為保管晚歸忘在房門外的鑰匙串,次日,直捱到我們早餐過後,才敲門送過來,感激之餘,週末常載她一起買菜,或幫忙照單代買,她女兒住鄰城歐瑪哈(Omaha),只有911送瑟碧娜進醫院時,被通知才造訪,旋因工作不能離開太久而回去,瑟碧娜曾去女兒家小住後歸返,始終不肯住進養老院,看在我當時年輕易感的心眼裡,想著流傳的「美國,是孩童的天堂,中年的戰場,老年的地獄」,別有戚戚。
離住處幾條街外的州政府,建築巍然,花木扶疏,我們經常去散步,也因此邂逅了任職司法部副部長的host family梭特夫婦,他們熱誠友善,逢年節對外國學生十分照顧,兩年後,我初為人母,夫婦倆親送手製餐點和嬰兒禮品,到敝舍探視,慈祥善體的厚意,讓我當場熱淚盈眶又萬分想念千萬里外的父母親!
林肯城,我來美的第一個歇腳地,因緣際會,與老輩結緣,梭特夫婦更是我年長後的楷模,所曾結交的多位留學生家庭,至今仍有聯繫,年輕時憧憬的夢想,因著女兒出生,外子取得學位又覓得教職,居留問題果真順利解決,夢想轉成腳踏實地的理想,離去時,我默許:將重返回顧初跡。
1977年秋,我們攜六個月大的女兒,少少的家當,迢迢開車北往蒙特屢市的麥基爾大學赴職。
麥大乃魁北克省獨有的非法語大學,蒙特屢市又是唯一以法語為主、法裔居多、深具歐洲風味的加拿大第二大城市,來自美中西部大學城、歷經節衣縮食的我們,堪稱劉姥姥進了大觀園,耳濡目染加上年輕、學習能力強旺,雖然路標盡是法語,也能上路,很快便融入當地生活,基於新奇,假日或開車、或搭地鐵,開始造訪該市名勝幽景,又因小女在附近公園,和孩童互動而識得幾位公寓鄰居,北遷加國的新生活,由是開展。
當外子第一次領薪時,先付還銀行車貸,再寄回出國欠款,分期償還,過了大半年的陽春生活後,才有餘力逐漸依需要添傢俬,也仍記得捲起睡袋,高置櫃格,躺睡在第一張購買大床上的舒適滿足,簡樸而快樂,便是兩人的青春歲月在異國他鄉生活,最好的詮釋。
生活進入軌道後,為求進步的更上一層樓,日間照顧女兒,夜晚便與外子換班,我上夜課,取得麥大的語言流利證書後,再搭配外子白日教課空檔,請他在家陪女兒,我往麥大選修會計,由文轉商,只為了日後謀職容易啊!
女兒的大、小睡眠時間,是我讀書、寫作時光,外子則天天去學校報到,無論教課、開會、做研究、寫論文,其努力功夫和拿學位前,並無二致。兩人輪班用功,或週末、或傍晚,女兒常有機會被安放在他辦公室塗鴉,同事因之戲稱「office baby」,我若在家做功課發呆,「妳看書呀!」同桌的女兒,竟然會一旁督促,兩人身教如此,與她日後「凡學習,必努力」的態度,或許不無關聯。
三年後,魁北克省鬧獨立,女兒依省規只能進法語學校,我們遂決定搬離蒙特屢市,外子受聘於艾爾伯塔省的卡格利大學,職等升級的他,非常感謝也慶幸有麥基爾大學一群資歷顯赫、研究拔尖教授們的帶領、切磋、琢磨,為他日後的學術研究奠下基礎。
習慣了蒙特屢市地鐵便捷、文化璀璨的都會文明生活,一旦搬到以石油崛起而興旺的卡格利市,遇上卡市整整一週慶祝牛仔Stampede Rodeo節,領教粗獷不羈、進取大派的拓荒精神,面對驟然轉折的環境,新奇追加調適,可伸可縮地,便也安然投入新境地。
外子教職順當,安家卻值房價長紅、房貸利率高達百分之十五時,但就業機會多,吸引我迅速報名駕駛學校,考得駕照也找到工作,把女兒安頓於托兒所,便開始上班,半年後搬出租屋,兩人買得平生第一棟房子,喜悅,但不無感受房貸的壓力。
雖忙碌,可也沒忘記旅遊。從卡格利市出發,極易開車往遊舉世聞名的加拿大落磯山,班芙、傑斯波、路易湖…,美不勝收的大自然,有如鄰近公園般,成為我們週末、假期最頻常的去處,得了地利之便,愛上登山、滑雪、溜冰、拉雪橇、泡戶外溫泉,也是始料未及!
卡格利市八年,外子拿得教書終身職、當上系主任,我因生子而工作中斷,照顧子女之餘,夜間再到卡大陸續進修三年,獲資訊處理證書後,再度進職場,工作、小孩接送、加上課外活動,陀螺打轉般忙個不停,想起流傳的「中年的戰場」,不覺啞然失笑。
偶然的機緣,外子榮膺永久教職講座席位,受聘回到美國密西根州的卡拉馬如城任教。
卡城最主要的西密西根大學,學子近二萬五千名,另有公、私立大、小院校,加上藥廠和研發醫藥器材兩大機構、以及規模進入全美前一百名的醫院,雖列中西部小城,卻不乏菁英民眾。
我們定居的布街,與洋鄰居多有往來,舉辦燒烤聚會、Bunco之夜、慶生派對、度假代餵寵物和室內花草澆水…,互通得極富人情味,而中國朋友間,也有太太會、午餐會、太極拳社、中國教會…,民情淳厚,市容因遍植行道樹而美化,情真、人善、景美的人生最佳境界,卡城確實都已涵括。
卡城居,不覺進入第二十九年,期間,我曾回校讀獲電腦副學位、進過兩個機關工作,兩子女的小學、中學、甚至進鄰城安娜堡的大學,全在密西根州完成。小城住久,人文網脈密密織,深切體會城小的可愛可取,且聽搬往外地的朋友,回來探訪的誇讚:從沒想到卡城是這麼乾淨、又這麼綠!
北美停駐過四個城市,或長或短,都雋刻有我離開原鄉後,人生不同階段的足跡,緣深,情也深,「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白居易詩裡的禪悟,誠為我的羈旅生涯,寫下慰藉的溫暖註腳,雖然,祖屋所在的原鄉,在我心深處,早已生根難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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