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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劇社】
奶奶的長壽“秘訣”

江蘇大學 萬雪梅

遙知秀霞師長身體不適、手指疼,忍不住時常眼睛濕潤、不由得一次次捫心自問:我該如何才能幫助消除她的痛因?
轉眼又到了冬至——同樣是緬懷親人的時候,我想到了我的奶奶(1921-2012)……在這寒冷的冬季,曾自詡身體很好的筆者,也發現了自己不勝寒冷的部位,可印象中,從未聽到我奶奶說過她身體有什麽不適,她年過九旬走向天堂的時候,也很自然安詳,就那麽短短一瞬,沒有生病、就只如睡覺一般,有親人在身旁……奶奶的一生時常讓我反思,她的長壽“秘訣”同樣如此,現在此願與秀霞師長及諸位同仁分享,祈願大家能從中獲得一些正能量:安康幸福、活到天年。總的來說,奶奶的長壽“秘訣”,可用5點加以概括:無我豁達、食不足、衣不豐、住泥屋、不求醫。
一、身處逆境、豁達樂觀
我奶奶92嵗壽終正寢。誠然,92嵗肯定不算最長壽,但是,相對於奶奶的生存條件,不管是從精神還是物質兩方面來看,這不能不算是一個奇跡。
奶奶來自大戶人家,有著一雙介於常人和纏足之間的小腳。聽奶奶說她小的時候,有人讓她纏過足,可是她怕疼,就偷偷地解開。可以想像奶奶並不是一個人云就從、沒有思想的人,相反,她獨立堅強,善於接受新思想。
我爺爺(1918-2005)也來自大戶人家,因排行第四,人稱“四少爺”。爺爺屬馬,天生有一種不易就範的性格,加上外表形象不錯,結果在那封建社會,少不了的倍受一些女子的青睞,而他也時常經不住誘惑,甚至想到娶妾⋯⋯這使得我勤勞樸實一心持家的爺爺的父母和我奶奶受了不少精神罪⋯⋯不僅如此,我爺爺後來又參加了幾天的國民黨,從此便不敢回家鄉,東躲西藏,後來只得自首,因而被政府發配到東北黑龍江勞改農場,一直到晚年,國家改革開放政策放寬,才被我父親“贖“回來。
這就是我奶奶一生主要的生活狀況,在政治上,處在社會的最底層;在精神和心理上,沒有任何可以依賴的,尤其在文革期間,說批鬥就批鬥,包括我的父輩,甚至連我們小時候上學,參加“少先隊”都受著成份的影響⋯⋯
有多少人因為受不了這樣的精神折磨,過早地結束了生命,但是我的奶奶倔強而樂觀地活著,送走了自己的祖輩、父輩,一個人養大了4個子女,每天邁著一雙小腳,從村東頭奔到村西頭,為3個兒子燒飯,燒完了才為自己簡單做一點,兒媳們忙,包括我在內的、她的8個孫子、孫女基本全由她領大,一有可能她還幫助我們帶孩子。記得有一次,我帶著我的孩子去看她——拙兒從小就比較結實,我抱都吃力,可是她抱起我的孩子,輕快地邁步,我趕都趕不上,當時她已經70多嵗⋯⋯等到前幾年,她年近90,我回去幫她洗澡剪頭髮時, 還感喟她的肌膚是那麽緊綳,令我這個30多嵗的年輕人很覺得汗顏⋯⋯
總結奶奶的長壽“秘訣”,有兩個字必須首先強調一下,那就是“心寬”——心胸開闊,豁達樂觀。她的眼裏,永遠沒有壞人,永遠沒有不好的事情,永遠沒有“無”——沒有貧窮、沒有苦難。在我的記憶中,幾乎沒有聽她說過別人的一個“不”字,沒有說過別人一句壞話,包括那些文革期間傷害過她的人。任何人跟她借任何東西,她都設法幫忙,“寧說千聲有,不說一聲無”,包括對待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在她的眼裏,幾乎就沒有“擁有財產”這個說法,她的就是大家的,她曾經擁有很多房屋家產,但是對於被公有也沒有什麽怨言,僅剩的三間瓦房,也分給了三個兒子,從此就住在用泥土造的茅屋裏⋯⋯很久以前,家鄉市委宣傳部向我徵集稿子,我回寄了一篇《泥屋人生》——那就是寫我的奶奶的,可惜我自己當年的手稿已不知散落何處⋯⋯
二、食不足
奶奶有得吃就吃,沒得吃就喝點水。任何時候有人問她:“你吃過飯了沒有啊?”我奶奶總是說:“吃過了”。其實,她有得吃的時候很少,當自己做母親的時候,一旦有什麽吃的東西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讓孩子吃飽;當自己做祖母的時候,一旦有什麽吃的東西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讓自己的孫子孫女吃飽。事實情況,就正如鄰居們後來調侃她的那樣:“你奶奶呀,困難時期,臉都餓腫了,我們問她:‘你吃過了嗎?’她還說:‘吃過了’;我們問她:‘你家裏有米嗎?’她總是回答:‘有’。”順便強調一下,在我奶奶那裏,沒有封建社會的男尊女卑思想,我的母親曾經或多或少受到點這方面的影響(所幸的是,她後來也適時改變了這種思想),設若我因我母親當年的重男輕女思想而有了感傷的情緒,一旦到我奶奶那兒就煙消雲散了。兒時,每一次因母親終日辛勤勞作在田間、無暇顧及關注我們而不願回家、甚至曾有一次想把自己凍死在冰天雪地裏的時候,最終,奶奶的泥屋總是最溫暖的去處⋯⋯更不用說她有無數的講不完的優美的民間故事,讓我們回想起童年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如生活在童話世界裏⋯⋯
三、衣不豐
奶奶有得穿就穿,從來不講究穿什麽好衣服。其實,在我的記憶中,就沒有奶奶買過衣服這個印象。一年到頭,無論春夏寒暑,她就那套乾乾淨淨的藍布上衣黑褲子,冬天的時候裏面加層棉襖棉褲,夏天的時候,脫掉棉襖棉褲。但是,每到冬天的時候,我和我姐姐、哥哥、妹妹總是爭搶著和奶奶睡——她的牀也不過是張並不寬闊的單人牀而已,奶奶不好決定,因為她公平地歡迎我們當中任何一個,結果我們自己只能通過“錘子、剪子和布”的方式自己來決定,不論誰敗了——不能和奶奶一起睡,都會很沮喪。
也許您會覺得奇怪,裏面黑乎乎的、狹長的、只有一口朝東的、用塑料紙糊的窗戶的泥屋,寒冷的冬天,有什麼“溫暖”可言?但是奶奶家真的很溫暖,奶奶的牀單下鋪滿了厚厚的稻草;奶奶睡覺從不脫衣服,總是讓我們冰冷的身體緊挨著她——加上奶奶可能天生就是暖性體質,很快就被她捂溫了。她說自己不脫衣服睡覺是“連身打連身”,她說睡覺就是“擺袋子”,雖然這些都是很樸素的詞語,卻可見儒道釋的智慧在裏面。
等到後來,我考上大學了,節省下國家補貼的生活費,第一件事就是給我奶奶買點衣帽鞋襪什麽的,結果奶奶逢人就告訴他們:“這是我二孫女給我買的,那是我二孫給我買的。”我姐姐、哥哥、妹妹或堂弟、堂妹們也都和我一樣敬愛她,任何時候他們給她買了什麽,她也一樣,逢人便告訴、便誇獎,這無形中鼓勵我們養成了孝敬長輩的習慣。
遺憾,奶奶走的時候,我卻在遙遠的異鄉,並未能陪伴在她的身旁,只讓我孩子從家鄉發來奶奶的遺像。我看到照片上的奶奶依舊穿著她那件洗了不知多少次、已經褪了色的藍布中式上衣,頭上依舊戴著那頂深藍毛線的帽子——那正是我上大學是跟她買的,距她往生時已經26年了⋯⋯我的眼淚忍不住一次次地往下流⋯⋯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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