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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集】
苦盡甘來

方菲菲會計師

像電視廣告中所引述的,曾經我以為自己和父親的個性完全不相同;但隨著時間的消逝,我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個性越來越像父親了‧。許多習慣也很相似,像父親喜歡不時去看一下腕上的手錶,我則三不五時,把手機拿出來,看一下,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時間。曾經忍不住問父親:你一直在看手錶,難不成等一下你還有什麼事情嗎?其實現在當我反問自己時,也找不到答案,只是出於習慣性的動作而己。
當在北德大唸書時,我在學校附設的會計師補習班工作。有一天下午大家閒極無聊,談到究竟美金二十元紙鈔上的頭像是那一個總統,沒有一個大家認同的答案(在1980之前尚無網際網路可以去搜尋答案)。於是祕書提議說:我們皮夾裏都沒有什麼現金,要找有二十元紙鈔上的人,只有去問一下CATHY FANG了。我也沒有讓他們失望,果然能從皮夾中掏出一張二十元紙鈔給他們看。老中如果手上沒有一點兒現金,總會感到沒有安全感。於是多少總會存些私房錢,藏在皮夾深處,或汽車裏,以備不時之需。
我們的姪兒雖然在我們這些姑姑、小叔眼中看來他是有些會花錢,不知道賺錢是件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但自從聽他父母說,他主動向父母提出:你們幫忙我付頭款,以後每個月貸款由我自己來付。他要先買一幢共度屋給自己住,不願浪費錢在付房租上。等將來他找到物件,要結婚時,再和女朋友一起去買房子住。現在這個房屋他可以租出去,收一些租金。不到三十歲的年青人,如此有理財觀念,誠屬難能可貴,看來我們是不用替他擔心了。
上個週末住在加州的妹妹、妹婿來探望父母時,閒聊中提到他們的兒子如今己經搬回到家中住了。因為這樣可以省下近兩千元一個月的房租,又可以每天晚上和父母一起吃晚飯,全是他愛吃的菜,又不用花錢。聽說他從郊區開車到舊金山去上班,單程就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所以他特地買了個氣墊放在自己車的駕駛座上。我聽了,不由自住的提出:他該換工作了。每天浪費兩個小時在高速公路上開車,太浪費生命了。基本上他也是個有理財觀念,二十多歲就知道要節省,要存錢的年青人。
當初來美國念書之前毫沒有體會到賺錢的不容易,只知道賺了錢,就交給母親,要花錢時,就向她開口。從不知道,也毫不去想錢的事。直到拿到了美國大學的入學許可後,才知道到美國唸書要先有保証金,一年的生活費和學費,九千九百元美金的銀行本票,才想到自己根本沒有什麼儲蓄,錢要從那裏來呢。
幸虧鼓勵我申請赴美留學的父親滿口答應:錢的事不用你們來操心,由我來負責。我們家中有七個小孩,九口之家的生活費用全靠父親一個人的薪水來維持。他處裏的下屬也不時向他惜錢,可能因為當年大家遠離家鄉,沒了依靠,日子過的並不寬裕。他都不好意思當面拒絕人家,也不願意讓我們知道。其實我們自已的生活也不容易。逢年過節他總不忘邀請些處裏的屬下來家裏分享我們的歡樂。有位常來我們家吃飯,姓潘的先生在一次有些酒醉後說:我欠你們家的錢這輩子是還不清了,不過下一輩子那怕做牛、做馬我也要還的。這句話聽在我們小孩子們耳中,只知道錢他是不會還了,至於是否有"來世"是件遙不可及的事,我們也毫不關心。
父親把保証金的銀行本票交給我時,對我說:我知道你們都在我背後批評我小氣、吝嗇。我和你媽媽才結婚時,年青不懂事,領了錢就花,根本不知道存錢的重要性。等到你出生之後,你媽媽血崩,血流不止,需要花錢去請醫生時,家裏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可以去請醫生。還好當時我的老師,葉老夫子他看到我面帶愁容,追問之下,知道了我的處境後,主動借錢給我去請醫生。請了大夫之後,我為了要省錢,自己不敢叫黃包車坐,就追在大夫的黃包車後面跑,一路跑下來,又累,又滿頭大汗。當時我就告訴自己:我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讓自己處於這種缺錢的狀況下了。這也是我為什麼要節儉、或是你們都認為我吝嗇的原因。
聽後恍然大悟,為什麼當我們去附近麵攤買了餛飩麵回來當霄夜吃時,父親從未加入我們的行列。我在那年8/16到丹頓的學校報到,八月底之前就順利找到了份在學校內當學生祕書的工作。父親在我高中畢業那年,就找了位從紐約聖約翰大學畢業的人教我英文打字,我才能在學校對應徵學生考英文打字,和英文拚字上有好成績,找到工作。
來美之後,我開始明白: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則萬萬不能。當我把第一個月薪水寄回家時,父親沒有收下。他寫信告訴我說:一個人在外國,多少要存點錢以備不時之需。此後我在工作上加倍努力,甚至兼差,確保自己不會缺錢用。我週末和父親出去用餐時,給他做思想教育:爸爸,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我們的錢可以保証這一輩子生活無慮,稍微對自己好一點。稍微享受一下,讓別人也有賺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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