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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友社】
香水百合

爾雅

(一)
西方傳說中,夏娃和亞當受到蛇的誘惑吃下禁果,因而被逐出伊甸園。夏娃悔恨之餘不禁流下悲傷的淚珠,淚水落地後即化成潔白芬芳的百合花。百合花象徵著淒美的愛情。
東方人則視百合為吉祥之花, 具有百年好合之涵義, 白百合之雪白象徵著感情的無暇無疵, 天長地久, 相伴一生.
水月的外婆愛花。她家二樓陽臺與防護欄上總是擺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花盆,那是外婆在買菜途中買的花,奇怪的是,原本新鮮漂亮的花草被外婆買回來養不了多久,就都成了枯枝敗葉。那些裸露的盆盆罐罐,令她家的「花圃」不僅不爽心悅目反而淩亂不堪有礙觀瞻。這成了水月學生時期,每次假期回去打掃清潔時與外婆的「鬥爭」:水月悄悄把那些花盆扔掉,又被外婆一一撿拾回來,而外婆則繼續買花種花,繼續種出一堆殘花。困惑之余令水月想到「閉月羞花」,可能確是在外婆這朵祖母級花兒面前,花們都自慚形穢地羞愧而亡?
只有一種花例外,那就是香水百合。外婆仿佛與這花天生有緣,家裡瓶插的香水百合。永遠新鮮欲滴香氣襲人。
這個陰冷的冬天,冬至以後,照顧外婆的李姨就不讓外婆下床了,說這樣才不易感冒。每天清早,她用熱毛巾為外婆洗臉擦手,為她穿上毛衣外套,把枕頭立起來,96歲高齡的外婆就半躺在床上,暖暖地裹在被子裡數她的佛珠了。通常,喂外婆吃完早餐,擦灰拖地打掃完簡單的衛生後,李姨就放心地提著藍子外出買菜了。
可是今天,李姨有點恍惚,昨夜沒睡好。她憶起昨晚的月出奇的亮,風出奇的大,雖關閉了窗戶,但風吹得窗外銀杏樹晃動不已,樹枝不時拍打窗櫺砰啪作響,真可謂:月白風高,樹影在地。
李姨忙了一天,晚上總是睡眠不錯,半夜只需起來一次,侍候外婆起夜或讓外婆喝點水,這已成了習慣。可是昨天半夜,李姨似醒非醒中,見一老先生立在外婆床前,隨即他弓下腰,好像在細細端祥外婆,又似在對外婆耳語。李姨努力想睜開眼,可就是睜不開,仿佛依稀中,老先生鬚髮皆白,頭頂有點禿,但長髯飄飄,仙風道骨。
待下半夜李姨醒來,只當自己做了個夢,也不再想它,依然侍候外婆起夜等一應事宜。才從睡眠中起來迷糊著的外婆咕噥著說:「他來接我呢,怕是我的時候到了。」李姨心下一驚,忙問「您說啥?誰來接您?」「老先生啊,看來他還是放不下我的。」外婆答。李姨下意識四顧,屋內灑了一層銀輝,屋外乾枯的銀杏樹枝晃動,劃出鬼魅般的陰影和聲響,令人毛骨悚然。
原本緊閉的窗戶,開了一小縫隙,而外婆床頭的那瓶香水百合,卻移到了窗外。
外婆深知這花兒的嬌貴與脾性,每天傍晚,外婆都要讓李姨把香水百合擺到窗臺外吸吸潮氣,讓香水百合承接晨昏天地交合的靈氣後,再拿重播在床頭,因為外婆已習慣了在這花香中入睡。可昨晚李姨壓跟兒就忘了把花擺出去。
此時窗外的百合,在銀月下的風中搖拽有如婀娜多姿的佳人,清新脫俗香氣襲人,多變的風貌如夢似幻,含情之模樣若人憐愛。
李姨知道,外婆孤身一人,由遠在國外的外孫女水月贍養,水月每年回來一兩次,看望外婆,安排好外婆的生活及照顧一應事宜。李姨心知肚明,水月是完全信賴她的,把外婆的一切都交托給她。因為她並不是保姆市場請來不知根底的保姆,李姨的母親曾是外婆家的奶媽,把水月的母親---周家大小姐一手帶大。待李姨出生時,李姨父母已是人到中年,貧窮酗酒的父親是一家人的惡夢,對妻子及孩子們常常打罵。
當周家大小姐看到身上青紫的小女孩,常常忍不住落下淚來,大小姐在城裡讀了書,對人人平等的新思潮有了一定的瞭解,加之生性寬厚善良。大小姐就忍不住去找那打人的人評理,沒喝酒時的「惡霸」見到東家大小姐倒是懦弱得像一團棉花,頭點得像雞公啄米。大小姐又找來木梳和蓖子,為小女孩梳那糾結的頭髮,用蓖子為她蓖頭上的蝨子卵,紮上小辮結上兩根蝴蝶結。大小姐把她轉過身,為自己的工作感到滿意,說她是個清秀好看的小姑娘呢。那是小女孩時的她最快樂的時候,那種溫暖的感覺跟隨了她一生。李姨又歎息:那麼善良那麼美麗的大小姐,卻應了紅顏薄命!那是大小姐離開老家若干年後的事了,其中的故事其中的蹊蹺她確是不知的。
外婆雖已高齡,但皮膚依然白皙,面貌依然端莊,真應了:美人遲暮也是美的。李姨從父母閒談中隱約得知,作為當年周家少奶奶的外婆不僅是小鎮且十裡八鄉都出了名的美人。據說待字閨中時,媒人踏破了門檻,可小姐是頗有主見並早已心有所屬。
少奶奶娘家,母親是裹了粽子樣尖尖腳賢慧的家庭主婦,一生尊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祖訓,精于女工與家務,但頭腦卻也並不死板僵化,當女兒還是小女孩時,把白天裹起來的腳晚上又偷偷放掉的時候,她也只是睜隻眼閉隻眼,只是婆婆督促得緊,說女子若沒有一雙裹得漂亮的三寸金蓮今後是嫁不到好人家的。結果,長大後少奶奶的腳既不像尖尖腳又不像解放腳。不過那時西風漸進,人們已不以小腳為美,女子們也已不纏足了。
少奶奶父親姓白,是小鎮受人尊敬的私塾先生。但基於古訓,女孩子並不能堂而皇之地進到課堂讀書,當教室裡傳來男孩子們的琅琅讀書聲時,她正在跟母親學女工及刺繡呢,通常女孩子們繡的不是鴛鴦就是蝴蝶,可她最喜歡繡百合花且繡得最好。她出生那年的那個季節,她家院裡的一院百合正開得潔白妖嬈芬芳四溢,白先生就為女兒取名:白合(取百合諧音),又因她生來愛笑,且笑靨如花,小名就叫了:花兒。下學後的父親常抱了天資聰慧的小花兒在膝上,玩耍似的教她一些四書五經及詩詞歌賦,天長日久,耳濡目染,花兒也能略通文墨了;閒時,父親也帶著她去茶園看戲,諸如《嫦娥奔月》《花木蘭》《梁山伯與祝英台》等等,回到家,小花兒就在院裡的百合叢中,翹著個蘭花指咿咿呀呀蓮步輕移地模仿著玩,倒頗有幾分神似。
待字閨中,花兒心儀的並不是鎮西頭富甲一方的祝家大公子,也不是鎮東頭三天兩頭叫媒人來說破了嘴,從城裡讀書回來風流倜儻的胡二公子。而是被父親常掛在口中的的得意門生---周家大公子。
周家在鎮上開糖坊,雖不算首富,但也家道殷實。最主要的是周家公子讀書讀得好,從小深受私塾先生厚愛,在先生家出出進進,倆人小時混熟的,只是隨著年齡漸長,倒顯了生份。她越發出落得水靈漂亮,而他青年才俊卻為人踏實本份。倆人見面常常話沒說上兩句,倒彼此先紅了臉。
小鎮位於內江地區,內江又名「甜城」,以出產蔗糖聞名。清代至民國年間,內江歷史上的制糖業十分興旺,那一帶產糖量曾占全川七成。那時沱江兩岸農村,以種植甘蔗為主,漫山遍野是一片片猶如綠色海洋的甘蔗林,每當山風吹來,蔗林似綠色波浪翻滾。由於生產蔗糖的原料甘蔗來源很充足,所以有 「三裡一糖坊,五裡一漏棚」繁榮景象存在。當時採取的是糖坊、漏棚土法制糖。
周家世代開糖坊,到這一代,口碑更好生意更加紅火。不僅城裡置業,鄉下也置地。只因周老闆吃苦耐勞,凡事親力親為不敢懈怠。既要管理糖坊生意又要管理鄉下田地收成。還不時要乘船順江而上或下,把產品銷往外地。
老闆娘則要負責這大家族繁雜的家庭事務及侍奉公婆等。這時的周老闆就特別想要兒子子承父業,把他肩上擔子一點點接過去。可是兒子人小主意大,他志並不在糖坊,而是考取了省城華西醫科大學。這光宗耀祖的喜事,引得親朋好友,十裡八鄉的人都來道賀,周老闆嘴上掛了笑也不能說啥。只是兒子指望不上了,卻指望娶進一門精明能幹的兒媳婦,幫忙料理家中及糖坊各種事務。
媒人上門,一說即合。16歲的花兒就成為了周家少奶奶。
新婚之夜,賓客們鬧完洞房離去,寂靜新房裡,紅燭發出細微劈啪聲。醫學院學生的新郎注視著搭紅蓋頭,身穿大紅龍鳳婚衣,雙手交疊,略露一雙繡花鞋,微側著身端正坐在床沿的新娘。這時,他的視線被床沿的床裙吸引:漆黑綾羅製成的床裙褶褶生輝,最奇妙的是黑綾羅上竟開出花來,純白絲線與銀色絲線交混繡出的百合花,閃著月似的姣潔光芒。他看得呆了,隨著視線遊移,他看到花朵旁繡出一行稚拙的小字:百年好合。
外婆記得,那個夜晚的他充滿激情。他告訴她,要接她去省城讀書,讀護士專業。「在省城,要有屬於我倆的西醫診所,屬於我倆的溫馨之家,我會送給你新鮮的香水百合,讓家裡充滿百合花的芬芳。」他擁著她溫情脈脈地憧憬未來。說她就是他美麗嬌嫩的香水百合,隨即在花兒耳邊吟起詩來:
「被翻紅綾浪/臥擁一花香/陌上無緣客/知音日月長」
醫學院學生的新郎,新婚7天后就離開新娘,去到省城繼續學業。他沒忘記對妻子的許諾,真的著手為她申請辦理讀書事宜。可不久花兒發覺自己有孕了,她又憂又喜,喜的是公公婆婆都歡喜著抱孫子,周家後繼有人了;憂的是讀書之事只好擱置下來。
(二)
不能去省城讀書,少奶奶就專心幫助管理家務及糖坊的生意事宜,冰雪聰明剛柔並濟的少奶奶不久就贏得全家上下主僕一致的好口碑,並表現出經營管理上獨特的能力。
她常進到作坊去看師傅夥計們作工並話家常。糖坊的設施為碾棚、糖灶。俗稱八角亭的碾棚,八拄式拱頂,屋頂為八分水的「傘」狀形的「尖棚棚」,高約10米餘,環「傘」邊的周長達25米左右,四周由十六根石柱子支撐著,這樣的尖棚式 「八角亭」是當年「糖房」的標誌性建築。熬糖灶:為一串連八、九口大小鍋的大灶。   
壓榨甘蔗的全部設備都安裝在 「八角亭」內。用牛拉動立式石輥並列轉動壓蔗取汁。 「八角亭」的榨糖設備分為四個部分:一是牛拉動力;二是傳動裝置;三是轉動石輥榨取蔗汁;四是蔗汁歸納收集。
八角亭正中設天羅盤、地羅盤,裝上一對豎立的大石輥。大石輥相向轉動,是用三四頭牛來拉動的。甘蔗即從轉動的大石輥的縫中壓榨出蔗汁。蔗汁從地羅盤下的暗溝流向設在八角亭旁的石缸內過濾和加石灰沉澱,然後取汁熬煮。  
少奶奶花兒一來,小夥計的動作都要靈利幾分。少奶奶不僅人長得好,身材勻稱皮膚白皙穿著得體,性情也溫柔隨和,不扭捏作態擺小姐架子。偶有小夥計不慎做錯了事或大師傅火侯拿捏不當熬壞了糖(這是很大損失呢),少奶奶不僅不責難反而安慰,幫助在老闆處敷衍:說人家不小心做壞了事心裡已經很難過了。讓人覺得首先對不住的是少奶奶。
周家鄉下田產的佃農來鎮上趕集,給東家帶來一點田裡的土特產,少奶奶總是留飯留宿,當他們親戚對待。但少奶奶也自有她的原則與精明強幹,若遇鄉下懶漢潑皮,別人都難以擺平之事,少奶奶出面,對方自然偃旗息鼓了幾分。
公婆看到兒媳如此聰明能幹明事理,心中十分慰藉。幾年下來,周老闆已漸從糖坊脫身出來交給兒媳打理,自己更多乘船外出擴展銷售;婆婆則專心侍佛;傭人奶媽都是多年用慣了的。一家人日子安穩其樂融融。
唯有夜闌人靜,剩下獨自黯然神傷人,這就是周家少奶奶花兒。
丈夫在外面早就有了人,是二房。二房為他生了兒子。
開初她哭過鬧過,要找了去。公婆愛憐她,說即使不要兒子也要她做閨女,且這一大家子怎麼離得了她?周家只認她是唯一的兒媳,那個女人休想跨進周家大門半步。娘家父母也勸解說世風如此,有三妻四妾的男人多的是,這也是做女人的宿命與苦命。可憐她精明能幹心高氣傲的女人,也擺脫不了如此的命運。
漸漸長大的兒子更是為母親難過,不知從哪道聽塗說便有了很重的心思:認為是自己耽誤了母親,致使當初母親沒能去省城讀書,才導致父親在外面納妾。說自己一定要為母親爭氣,最終讓爸爸明白:不管他在外面有多少兒子,自己才是他最好最出色的兒子!
她擁著兒子,擦去他小臉上的淚痕,告訴他:傻兒子,你才是媽媽最重要的。是媽媽的金不換!如果從頭再來,媽媽還是選擇要你。
兒子是全家的心頭肉,更是爺爺的驕傲。從小他就聰明好學懂事,假期他常跟了爺爺乘船外出做銷售,一是爺爺喜歡有他做伴,二是也讓他看看外面的世界長長見識。
前些日子,天熱得詭異,像發了狂,太陽剛出來,地上已著了火,許多細微的塵埃低低的浮在空中,使人熱得憋氣,竟沒一絲風。糖坊裡的工人都光了膀子,汗順著脊背不斷流,熬糖的大師傅更是熱得滿身通紅。花兒吩咐廚房每天熬幾大桶解暑的酸梅湯,又叫人挑來好幾擔解渴的西瓜。知了在枝頭發著令人煩躁的叫聲,像在為烈日吶喊助威。而暴雨說來就來了,狂風卷著驟雨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門框窗櫺上抽打,傾盆大雨從房檐上流下,在地面上彙集成一條條小溪,整個天地都處在雨水之中,天陰得瘮人像要塌下來。
少奶奶心裡毛毛躁躁的總是不落實,爺孫倆人外出月餘,既沒回轉又沒隻言片語捎回。
一個風雨交加之夜,急促敲門聲夾雜在閃電雷鳴中。少奶奶披衣起來,大門哐嘡一聲打開,門前站著水鬼似的一個人,全身濕答答的,臉上雨水與淚水交混。他是與周老闆一同乘船外出的夥計。回程途中,因上游連日暴雨,沱江發大水。那日天上黑雲就像濃濃的墨汁在天邊翻轉,遠處的山巔在翻騰的烏雲中依稀難辨。這時,急驟的雨點砸在船上,水花四濺,一陣狂風卷來,船在驚濤駭浪中被打翻,他九死一生逃回報信。面對少奶奶,他立即崩潰,雙膝跪地雙手在空中亂舞,嘶啞的喊叫撞擊著少奶奶的耳膜:船沒了,老爺沒了,小少爺也沒了……
一個響雷在少奶奶頭頂砸開,她腿一軟,便人事不知了……
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中的少奶奶仿佛看見剛學走路時的兒子,頭戴白色兔兒帽,身穿大紅披風,足蹬虎頭鞋,白嫩嫩臉頰上一對小酒窩,亮晶晶大眼睛撲閃撲閃,一逗他就「咯咯咯咯」笑個不停,十足年畫上走下來的美娃娃。
媽媽和保姆常帶了他在附近街上玩耍,傍晚街邊店鋪打烊關門了,媽媽故意考他,他卻能咿呀說出哪家是糖果店,哪家是包子店,哪家是縫衣鋪,哪家是修車鋪……他蹣珊著往前走,世界在他眼裡滿是新奇,他甚至歪歪扭扭小跑起來,媽媽看他興致勃勃,故意躲在行道樹後,他一轉頭,沒見了媽媽,卻並不慌張,只是回跑了過來。她現身出來:「媽媽,媽媽」,兒子像撿到寶貝一樣,興高采烈舉著雙手朝她跑來,她張開雙臂擁他入懷,在他小臉上印上深長一吻。這成了母子倆常玩的遊戲。
此時她和兒子正玩得高興,卻為何嘈雜得煩惱,仿佛有人故意要把她從與兒子的嘻戲中拽走……
哦,醒來了,人們終於松了一口氣。此刻緊握著她的手叫媽媽的是女兒。
醫學院學生的他,因學業優秀,畢業之初即被省政府挑中,派到西康省康定縣開辦醫院,任職院長。幾年後積累了豐富工作經驗,索性辭職,到西康省雨縣開起了自己的西醫診所,實現了當年的夢想。
因路途遙遠交通不便工作繁忙等等,周院長並不常回家。一兩年回一次,與其說是回家,其實更像做客,家中事務他完全插不上手也無須他插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最多與父母聊聊天。閑來他在糖坊各處逛逛也完全不得要領。家中生意及侍奉公婆等大小事務有大太太花兒操持,他是絕對放心。一雙兒女也教導有方,只是與他有些生疏。
他每次回家,都是她的節日或傷心日。現在兒子沒了,更成了哀悼日。
她會鋪上平時捨不得用,壓在箱裡的陪嫁物品--那條床裙:百年好合的物證。「漆黑綾羅製成的床裙褶褶生輝,最奇妙的是黑綾羅上竟開出花來,純白絲線與銀色絲線交混繡出的百合花,閃著月似的姣潔光芒。」似要提醒他曾經有過的激情與許諾,也讓自己追悼那逝去的,紀念那美好的:
「被翻紅綾浪/臥擁一花香/陌上無緣客/知音日月長」
到底有緣還是無緣,真的是知音日月長麼?少奶奶花兒在心裡無奈的歎息:「籬外嬌顏三兩枝/潔白如玉笑相依/百年好合夢雖遠/任憑人間雨淒淒。」
又是好多年過去,女兒已經長大在外地獨立生活,婆婆也已乘鶴西去,丈夫更是少有歸家,原以為家中日子就這樣水似的流過,習慣成了波瀾不驚。可是滄海桑田,日月變遷,孰料整個世道卻變了樣,從舊社會變成了新社會。鄉下進駐了工作組,土地改革減租退押,發動農民鬥地主。花兒家是當之無愧的大地主,可是不管工作組怎樣動員啟發農民的階級覺悟,佃農們就是不揭發不鬥爭她,反而一直念她的好。弄得工作組沒辦法,把花兒叫來鄉下自我反省。她索性帶來了所有田產地契賬薄,在工作組面前主動一樣一樣交代清楚充了公。這讓工作組很滿意,交代完畢也就放她走了,不再為難於她。
周家世代糖坊,在這個新的世道,看來也是難以為繼。花兒譴散了師傅夥計們,含淚關閉了糖坊--她付出了多少心血與感情在這份家業上啊!為了周家的這份產業,她又失去了人生多少的寶貴啊?
現在好了,俗話說無債一身輕,其實是一無所有一身輕。沒有了糖坊沒有了田產沒有了這些牽絆自己的東西,少奶奶花兒覺得輕鬆多了,看來是時候了,是時候該去找回屬於自己東西了。
周家少奶奶花兒打了個陰丹蘭的布包袱,踏上了千里尋夫的道路。
(未完, 待續)
作者簡介:
爾雅,原名張曉敏。出生在四川雅安,在成都受教育,曾在四川日報任職多年。1998年移民來美,現在三藩市經營小型商業。現為文心社會員,三藩市美華文協會員,世界華文女作家協會會員,北美某報專欄作家。作品被收入10多種選集,著有散文集《青衣江的女兒》,編著《程寶林詩文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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